第4章 金簪碎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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冲回自己那座精致得像金丝鸟笼的绣楼，李昭华反手一掌，“砰”地一声巨响，内力裹挟着怒气，将那扇沉重的木门狠狠甩上，震得门框簌簌作响，仿佛随时要散架。 外头两个奉命来“伺候”（实为看守）的粗壮婆子吓得一哆嗦，面面相觑，愣是没敢立刻上前触这霉头。 屋子里熏着上好的沉水香，甜腻腻的，往日里闻着还算宁神，可此刻，这香气混着书房里那虚伪算计的味儿，还有花园里那带着血腥的胭脂气，一股脑儿涌上来，呛得她胃里翻江倒海。 “呕……”她冲到窗边，猛地推开雕花木窗，大口大口呼吸着窗外冰冷的空气。 冷风灌入，吹得她散落的发丝狂乱飞舞，却吹不散她心头那团几乎要将她焚毁的邪火。 脑子里全是她爹那张暴怒又冷酷的脸，是李承嗣那副小人得志、刻薄恶毒的嘴脸。 是那句“牝鸡司晨”，是那句“痴心妄想”，是那句把她钉死在耻辱柱上的“废物利用”！ “昭华郡主哈！不过是个能换三千匹马的物件儿！” 这声音在她脑子里疯狂叫嚣，与她体内奔涌的内力相互冲撞，疼得她眼前阵阵发黑，心口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死死攥住，又闷又痛，几乎喘不上气。 她踉跄着后退几步，后背重重撞在坚实的梳妆台上，那用上好硬木制成的台面，竟被她无意识间靠得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吱呀”声。 铜镜里映出一张苍白又狼狈的脸，眼睛红得吓人，里面翻涌着她自己都陌生的东西——绝望、愤怒，还有一丝……想要毁灭一切的疯狂。 价值本分 她目光扫过这间屋子。这哪里是她的闺房分明是座华丽的囚笼！是她十五年“贵女”生涯的坟墓！ 金丝楠木的拔步床，镶嵌着螺钿的妆台，博古架上价值连城的玉器摆件，还有那满满一柜子，象征着“贵女本分”的华美衣裙——云锦的、苏绣的、蜀缎的，层层叠叠，堆金砌玉，流光溢彩。 这些，就是她生为王府嫡女的“价值”这些，就是她需要恪守的“本分”！ “呵……呵呵……”她突然低低地笑了起来，肩膀控制不住地耸动，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凄厉，最后变成了近乎癫狂的嘶喊：“去他爹的价值！去他爹的本分！” 她像一头被彻底激怒、挣脱牢笼的猛兽，猛地扑向那扇巨大的衣橱，双手抓住橱门边缘，体内那股无处发泄的神力与奔腾的内力轰然爆发。 “咔嚓！哗啦——！！！” 坚实的橱门竟被她硬生生从合页处撕裂、拽塌！ 一件件价值不菲的华裳如同决堤的洪水，被她粗暴地扯了出来。 云锦被她的指尖轻易划破，苏绣的缠枝牡丹在她手中如同薄纸般被“嘶啦”一声撕成两半，蜀缎的霞帔被她狠狠掷在地上，用脚碾入尘埃。 她抓起一件，看也不看，双手死死攥住，“嗤啦——！” 裂帛之声尖锐刺耳，却带着一种破坏的快意。 再一件！“嘶啦——！” 她不是在脱衣，她是在撕！ 撕碎这囚禁了她十五年的金丝笼！ 撕碎这用“贵女”身份织就的华丽裹尸布！ 撕碎那套在她脖子上名为“本分”的绞索！ 她的动作带着一种近乎蛮荒的力量感，那些坚韧的织物在她手中脆弱得不堪一击。 锦缎的碎片像被狂风撕碎的蝶翼，纷纷扬扬落了一地，覆盖了光洁的地板。 她站在一片狼藉的锦绣废墟之中，身上只穿着素白的中衣，头发散乱，胸口因激动和发力而剧烈起伏。 原本白皙的脸颊因内力奔涌和极致情绪泛起不正常的潮红，那双眼睛却亮得骇人，燃烧着近乎毁灭的火焰。 还不够！这点发泄，远远不够浇灭她心底那焚天的恨意与屈辱！ 目光猛地钉在梳妆台上。那支赤金点翠凤簪，是她及笄时父王赐下的，象征着王府嫡女的尊贵身份，平日里她嫌其沉重压抑，甚少佩戴。 此刻，这金簪在她眼中，成了最讽刺的象征——既是荣耀，也是枷锁。 她一把抓起那支沉甸甸的金簪，冰冷的金属触感让她滚烫的掌心微微一缩。 她划破手掌，另一只手飞快地从梳妆台的抽屉里扯出一方素白的绢帕——那是她平时用来擦拭心爱琴弦的，最干净，最素净，不染尘埃。 她将那方素绢猛地拍在沾满了锦缎碎屑的梳妆台上，右手握着那支已彻底被鲜血浸透、变得滑腻沉重的赤金凤簪，簪尾尖锐的笔尖蘸满了自己温热的鲜血。 素白的绢帕上，一笔一划，力透“绢”背地写下两行字。字迹狰狞狂放，仿佛要破绢而出： 父弃女如敝履，换三千虎狼兵。 你我父女，恩断义绝，他日我定叫山河易色！ 当最后一笔带着淋漓的鲜血狠狠划下，那支饱饮鲜血的金簪被她“当啷”一声，狠狠掼在梳妆台上，簪身震颤，发出不甘的嗡鸣，如同一声悲愤的呐喊。 她直起身，看着素绢上那几个血淋淋、杀气腾腾的大字。 掌心还在不断涌出鲜血，滴落在脚下的锦缎碎片上，晕开一朵朵妖异无比的红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