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婠婠惑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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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子陵带着与师妃暄夜谈后的复杂心绪回到客栈不久，另一股截然不同，却同样熟悉的气息，如同暗夜中悄然蔓延的曼陀罗花香，以一种更加诡秘、更加诱人的方式，侵入了他们的感知范围。这次的目标，显然并非徐子陵。 寇仲正盘腿坐在榻上，擦拭着他那柄形影不离的井中月，脑中盘算着明日可能出现的各种情况以及浑水摸鱼的机会。忽然，他鼻翼微微一动，似乎嗅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甜腻诱人的幽香，这香气与洛阳洛水边、龙门石窟前那妖女身上的味道如出一辙！ 他猛地抬头，右手已本能地握紧了刀柄，低喝道：“谁！” 房间角落里，烛光未能完全照亮的阴影处，传来一声极轻极媚的娇笑。那笑声仿佛带着钩子，能直接挠到人的心里去。紧接着，一道红色的身影，如同从画中走出，又像是从阴影里凝结而成，款款浮现。 正是婠婠！ 她今夜依旧是一身惹眼的红色衣裙，但款式与天魔舞时略有不同，更加贴身，勾勒出惊心动魄的曲线，却又在领口、袖口处点缀着精致的黑色蕾丝，平添几分神秘与诱惑。她赤着雪白的双足，脚踝上的金铃并未作响，显然是以极高明的轻功潜入。她脸上带着那颠倒众生的笑容，眼波流转间，仿佛蕴藏着无尽的春情与秘密，径直看向寇仲。 “寇公子，别来无恙这般警惕作甚，奴家可是手无寸铁呢。”婠婠声音甜腻，一步步走近，带来一股更加浓郁的异香。这香气似乎能惑乱心神，连房间里的烛火都仿佛随之摇曳不定。 徐子陵眉头微蹙，身形未动，但气机已然隐隐锁定了婠婠，只要她稍有异动，必将迎来雷霆一击。他察觉到婠婠的气色比邙山分别时好了许多，但眉宇间似乎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躁。 寇仲见是婠婠，心中警惕更甚，但面上却挤出一丝笑容，松开刀柄，故作轻松道：“我道是谁，原来是婠婠大小姐。怎么，深夜来访，是想找陵少叙旧，还是……”他目光在婠婠曼妙的身躯上扫过，带着几分玩世不恭，“来找本少爷聊天” 婠婠掩口轻笑，眼波在寇仲和徐子陵之间流转，最后定格在寇仲身上，仿佛对徐子陵那隐含的戒备视而不见。“徐公子清心寡欲，奴家可不敢打扰。此番前来，正是专程为寇公子而来。” “为我”寇仲眉毛一挑，“我可记得，咱们好像没什么交情，反倒是打过几回交道，都不太愉快。” “不打不相识嘛。”婠婠走到桌边，自顾自地坐下，拿起寇仲刚才用过的茶杯，毫不介意地抿了一口，动作自然得仿佛她是此间主人。“寇公子是聪明人，当知天下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如今这长安城风云际会，明日更是决定天下气运走向的关键时刻，寇公子难道就甘心只做个看客” 寇仲心中一动，面上却不动声色，也坐了下来，饶有兴致地看着婠婠：“哦听婠婠大小姐的意思，是有什么好买卖要关照本少爷” 婠婠放下茶杯，身体微微前倾，吐气如兰，低声道：“明日的授璧大典，静斋和李唐欲借和氏璧，将‘天命归唐’坐实。一旦成功，李世民声望将达到顶点，李唐政权将稳如泰山。届时，天下人心归附，四方豪杰景从，还有你和徐公子，以及你们那少帅军什么事” 她的话直击寇仲内心最深的隐忧。寇仲眼神微凝，没有反驳。 婠婠见状，继续加码，声音充满了诱惑：“但若……这和氏璧没能顺利授予李世民，或者，干脆在众目睽睽之下出了什么‘意外’，比如……被某个胆大包天、实力非凡的英雄豪杰‘请’走了呢” 她美眸紧紧盯着寇仲，一字一句道：“我阴癸派，以及圣门其他同道，可以为寇公子制造最完美的混乱，牵制静斋和李唐的高手。寇公子你，则凭借超凡的武功和胆识，趁机出手，夺取和氏璧！” “一旦和氏璧在手，”婠婠的声音仿佛魔鬼的低语，“寇公子便拥有了与‘天命’抗衡，甚至取而代之的象征！届时，少帅军挥戈所指，将不仅仅是江淮一隅，而是这整个天下！我圣门，愿倾力支持寇公子，助你成就霸业！至少，也能确保你少帅军裂土封疆，与李唐、隋室鼎足而立！” 这个提议，不可谓不诱人！和氏璧的象征意义，加上魔门的暗中支持，以及混乱中夺取宝物的刺激与巨大收益，足以让任何有野心的人怦然心动！ 寇仲的心脏不争气地加速跳动了几下，呼吸也微微急促。他仿佛看到了自己手持和氏璧，站在少帅军大旗下，天下英雄纷纷来投的辉煌景象！这比他按部就班地在江淮发展，再去与杨广、李世民这样的巨鳄硬拼，前景似乎光明了无数倍！ 然而，就在他几乎要脱口答应之际，脑海中猛地闪过徐子陵平日里冷静的分析，以及杨广那深不可测的眼神和层出不穷的手段。他强行压下心头的悸动，深吸一口气，脸上重新挂起那种玩世不恭的笑容。 “啧啧，听起来真让人心动啊。”寇仲咂咂嘴，身体却向后靠了靠，拉开了与婠婠的距离，“不过，婠婠大小姐，你这算盘打得也太精了。让我去当出头鸟，冒险抢那烫手山芋，你们魔门在背后摇旗呐喊，最后好处大家分万一我失手了，或者抢到手却成了众矢之的，被李唐、静斋、甚至杨广的人一起追杀，你们魔门会不会转头就把我卖了啊” 他顿了顿，眼神变得锐利起来：“再说了，就算真抢到了和氏璧，又怎样一块石头而已，还能比真刀真枪打下的地盘实在我寇仲要争天下，会靠自己的本事，一刀一枪去拼，去让老百姓过上好日子来赢取人心！借用你们魔门的力量，借助一块不知真假的古玉哼，我怕有命拿，没命享！” 他这番话，既点出了魔门提议中的风险与不可靠，也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他寇仲，要争的是实实在在的天下，而不是虚无缥缈的“天命”象征，更不愿与虎谋皮，过度依赖魔门这等反复无常的势力。 婠婠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眼中闪过一丝意外与恼怒，但很快又被更深的媚意所掩盖。她没想到寇仲在如此巨大的诱惑面前，竟然能保持这般清醒。看来，这“混世魔王”并非全然有勇无谋。 “寇公子此言差矣，和氏璧岂是寻常石头它代表的是……”婠婠还想再劝。 “代表什么不重要。”寇仲打断她，站起身，做了个送客的手势，“重要的是，我寇仲做事，有自己的规矩。婠婠大小姐的好意，我心领了。夜已深，男女有别，还请回吧。” 他拒绝得干脆利落，不留丝毫余地。 婠婠定定地看了寇仲片刻，忽然又娇笑起来，笑声中却少了些许甜腻，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好！好一个寇仲！有胆色，有见识！既然如此，奴家也不便强求。只是希望寇公子明日，莫要后悔今日的选择。” 说罢，她盈盈起身，红影一晃，便已如鬼魅般飘至窗边，回头又深深看了徐子陵一眼，那眼神复杂难明，随即穿窗而出，融入夜色，消失不见，只留下一室渐渐散去的异香。 寇仲长出一口气，一屁股坐回椅子上，抹了把并不存在的冷汗：“这妖女，真他娘的会蛊惑人心！差点就着了她的道！” 徐子陵这才缓缓收敛气机，看向寇仲，眼中露出一丝赞许：“仲少，你做得对。魔门不可信，和氏璧亦是祸非福。凭本事争天下，方是正道。” 寇仲嘿嘿一笑，眼中野心之火并未因拒绝而熄灭，反而燃烧得更加纯粹：“那是自然！老子要的是江山，不是一块破石头！不过，陵少，明天这热闹，咱们是看定了！我总觉得，杨广那家伙，肯定还留了后手，明天这出戏，绝对精彩！” 徐子陵点了点头，目光望向窗外黎明前最深的黑暗。婠婠的诱惑与寇仲的拒绝，只是这长安暗夜中的一个小小插曲。真正的风暴，正在那黑暗尽头，随着即将到来的重阳晨曦，缓缓露出它狰狞的轮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