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灰烬中的秩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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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教官的声音像投入混乱池塘的石子，短暂激起涟漪后，勉强稳住了人心。十五六个幸存者下意识向他聚拢，恐惧与求生本能压过了个人情绪，一双双惶惶不安的眼睛，全聚焦在这个仍挺着军人脊背的男人身上。 “还能动的都过来！”他抹掉脸上的沙粒与血污，眼神锐利地扫过众人，指令清晰得不容置疑，“男人们跟我去搬大块残骸和漂浮物，女同学们麻烦清点行李——不管是食物、水、药品，还是塑料布、能盛东西的容器，哪怕是半块没破的塑料板，都集中到那边高地上。” 这话像根临时的主心骨，几个伤势较轻的男乘客和学生立刻应声，连额头还渗着血的王硕，也挣扎着从沙滩上爬起来，踉跄地跟上秦教官的脚步。 林枫却没动。他的目光又落回苏晚晴脚边那尊黑色石雕上——扭曲的人形缠着章鱼般的触须，在灰白天光下透着股说不出的邪异。他蹲下身，没先碰雕像，而是看向苏晚晴，语气放得尽量温和：“感觉怎么样能站起来吗” 苏晚晴抬起头，脸色依旧苍白，但眼底的茫然淡了些。她点点头，扶着撕裂的舱壁慢慢起身，即便动作带着狼狈，那份天生的优雅仍未完全消散。“谢谢。”她的声音很轻，还带着劫后余生的沙哑。 直到这时，林枫才伸手捡起雕像。入手是石头特有的冰凉，分量沉得有些反常，粗糙的刻痕里仿佛藏着陈旧的寒意。他不动声色地把雕像揣进裤兜，像收起一件无关紧要的小物件：“先去集合吧，秦教官在安排事情。” 苏晚晴没多问，默默跟着他走向人群。她似乎没在意雕像的丢失，或许是这场变故，让她暂时顾不上这些小事。 收集物资的过程缓慢又艰难。飞机解体得彻底，大半东西要么被海水卷走，要么在撞击中砸得稀碎。众人翻找了近一个小时，只找到三个侥幸完好的行李箱、四瓶未开封的矿泉水、几包压变形的零食，还有一个散了半箱药品的急救箱。最大的收获，是三块扭曲的机舱蒙皮——这成了搭建庇护所的主要材料。 林枫在残骸堆里格外留意线索。他捡到一页泡烂的航行日志，字迹糊得根本看不清；还找到一个摔裂的指南针，指针疯了似的转圈，连东南西北都辨不出来。这异样的细节，让他心里的不安又重了几分。 “枫哥！你看这个！”王硕突然气喘吁吁地跑过来，拖着一个半埋在沙里的应急包。拉开拉链，里面竟有两包压缩饼干和一把多功能军刀。林枫接过军刀，冰冷的金属触感在掌心硌出细微的安全感，他拍了拍王硕的肩膀：“干得好，胖子。” 夕阳沉得很快，海平面尽头那点暗红余晖，转眼就被墨蓝色夜幕吞了下去。海风渐渐变凉，吹在身上像带了细冰碴，黑暗从密林深处和海面同时漫过来，把整片海滩裹得严严实实。 临时庇护所搭得极其简陋——几块金属蒙皮斜靠在海边的树干上，勉强撑出个三角空间，连遮雨都未必管用。所有人挤在里面，身体贴着身体，靠彼此的体温抵御寒意。没人说话，只有海浪拍岸声、风声，还有密林里不知名昆虫的嘶鸣，在寂静中变得格外刺耳。 饥饿和口渴像小虫子，啃着每个人的耐心。那几瓶水和零食被秦教官锁进应急包，当成救命的储备。林枫靠在冰凉的金属板上，毫无睡意。手臂上的胎记不疼了，但“被窥视”的感觉却挥之不去——他总觉得，那片浓得化不开的黑暗里，有双眼睛正盯着他们，不是野兽的贪婪，而是一种更冷、更没情绪的注视。 他悄悄摸出兜里的雕像，借着从蒙皮缝隙透进来的微弱月光打量。昏暗中，雕像的触须和扭曲的轮廓更显狰狞。这到底是什么苏晚晴为什么会带着这种东西 “你也睡不着吗”旁边突然传来轻细的声音。 林枫手一紧，迅速把雕像塞回兜里。转头看，是苏晚晴。她抱着膝盖坐在不远处，眼睛在黑暗里亮得像浸了水的黑曜石。 “嗯，有点不习惯。”林枫含糊地应着。 “今天……谢谢你。”苏晚晴的声音压得更低，像怕惊扰了黑暗里的什么，“如果不是你叫醒我……” “举手之劳。”林枫顿了顿，还是忍不住试探，“你昏迷前，有没有看到什么奇怪的东西比如……奇怪的光” 苏晚晴沉默了好一会儿，黑暗里看不清她的表情。良久，她才低声开口：“不确定。好像做了个短梦，梦里全是嘈杂的声音，还有一片深蓝——特别深、特别冷的蓝色。然后就被你叫醒了。” 深蓝林枫心里一动——飞机失控时，他分明看见她眼底闪过一丝微蓝。这只是巧合吗 他还想再问，突然，密林深处传来一声凄厉到刺耳的嚎叫！ 那声音绝不是任何已知的动物能发出来的——穿透力极强，裹着一股疯狂的戾气，瞬间划破了夜的寂静！庇护所里的人全被惊醒，有孩子吓得要哭，立刻被大人死死捂住嘴。恐惧像潮水般漫上来，每个人都屏住呼吸，心脏在胸腔里狂跳。 嚎叫只响了一次，余音却在空气里绕了好久，压得人喘不过气。 “是、是什么东西”王硕的声音带着哭腔，死死抓着林枫的胳膊。 “可能是没见过的野兽。”秦教官的声音低沉又严峻，他手里攥着根从残骸里掰下来的金属管，“今晚必须守夜，两人一组，两小时一轮。发现任何异常，立刻叫醒所有人！” 没人反对。在未知的恐惧面前，团结是唯一的生路。第一班守夜是秦教官和一个体格健壮的男乘客，林枫被安排在第二班，搭档正是王硕。 后半夜，林枫和王硕坐在庇护所入口，背靠着冰凉的金属板。王硕困得上下眼皮打架，却不敢真的睡着，身子止不住地发抖。林枫强撑着精神，耳朵像绷紧的弦，捕捉着黑暗里每一点细微的声响。 除了风声、浪声和虫鸣，似乎没别的动静。可那声嚎叫像根刺，扎在每个人心里，怎么都拔不掉。 林枫抬头望天空——没有月亮，连星星都被乌云遮住，只有一片压得人窒息的黑。这座岛，连同周围的海，好像被整个世界彻底遗忘了。 他摸了摸兜里的雕像，又看了眼身旁蜷着睡熟的王硕，最后扫过庇护所里那些缩在一团的幸存者。生存的压力已经够大了，可黑暗里藏着的威胁，才刚露出一点影子。 他知道，真正的考验，恐怕要等天亮才会开始。他必须更冷静、更警惕——为了活下去，也为了弄明白，这座岛和苏晚晴身上，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天快亮时，第一缕光线终于挣开云层，把海天相接处染成一片病态的鱼肚白。新的一天来了，可恐惧没跟着黑夜走，反而在光线下，变得越来越具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