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笔记中的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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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妪的身影在烛光里凝着，像尊被时光冻住的石像，沉默地对着窗外浓得化不开的黑暗。她不再说话，把满室寂静都留给林枫，连同他手中那本压着无数过往的黑色笔记。 林枫没有急着翻页。他先将秦教官的身体放平，指尖轻轻探过对方的鼻息，确认呼吸还算平稳，才拧开陶罐，用指甲挑出一点墨绿色的清心膏——膏体凉得像浸了晨露，抹在伤口周围时，细微的“滋滋”声又响了起来，青烟细得几乎看不见。秦教官脸上的痛苦纹路慢慢舒展开，眉头不再拧成疙瘩，彻底沉入了安稳的昏迷，仿佛暂时挣脱了腐化带来的折磨。 做完这一切，林枫才在积灰的木桌旁坐下。烛火晃得厉害，光焰边缘时不时跳一下，像随时会被风吹灭。他指尖抚过笔记封面，那非皮非纸的材质凉得渗人，直到指腹触到第一页纸，才缓缓翻开。 笔记上的字不是现代通用的简体，而是种带着仪式感的古老字体，笔画间透着严谨与沉郁，和他从旧书店找到的古籍同源，却比那本更系统、更深入。写下这些文字的人——老妪的老师，显然是位浸淫此道数十年的守夜人，字里行间都藏着学识与历经风霜的坚韧。 笔记前半部分，全是对“牧者”与腐化力量的细致记录，字迹工整得像刻上去的： “……腐化非毁灭，实为‘转化’——将世间有序之物，拽入其认定的‘纯粹混沌’。其力无形无质，最易缠上剧烈的情绪：恐惧时如附骨之疽，贪婪时似勾魂之丝，连过度的狂热，都能成为它滋生的温床……” 林枫指尖顿了顿。这与他的观察分毫不差——城市里那些被标记者，大多正处于情绪崩溃或人生困局中，像是给腐化递了把开门的钥匙。 “……‘牧者’非个体，乃‘门’后存在延伸出的集体意志。层级如金字塔：低阶者浑浑噩噩，只知凭本能撒播‘腐化种子’；高阶者有智慧，能布节点、引侵蚀，吾称其为‘司铎’；其上或有更可怖的存在，吾穷尽半生，也未能见其全貌……” “司铎”二字像根细针，刺得林枫心头一紧。他立刻想起工厂节点里那股冰冷的意志，还有后来悬在半空的“牧者之眼”——原来他之前对上的，至少是司铎级别的对手。 笔记里还画着几种腐化怪物的草图，线条简单却精准：最低级的“行尸”只有本能，四肢僵硬地追着活物；“猎犬”速度极快，獠牙上沾着能加速腐化的涎水；“低语者”藏在暗处，靠声音就能搅乱人的心神；最危险的是“孕育之巢”——画纸上的肉瘤和工厂里的一模一样，旁边标注着“节点核心，需先破外层护罩，再攻其中心”。每一种怪物下面都写着弱点，反复提到“守秘之力及同类能量为其克星”，却也着重提醒“忌正面硬耗，当以巧破之”。 看到后半部分，林枫的呼吸渐渐沉了下去——内容全围绕着地下的“门”与“核心阵眼”展开： “……‘门’非实体，乃一稳定的空间裂隙，一头连此界，一头通不可名状之域。远古先贤舍命将其封印，以‘核心阵眼’锁住裂隙脉络，维系天地平衡。然封印历久失修，能量日渐稀薄，再加上‘牧者’日夜侵蚀，‘门’的波动已越来越明显……” “……核心阵眼无固定位置，随地脉流转与人心浮动而隐现。吾考证半生，推测其显化区域有三……” 纸上附了张手绘地图，线条歪歪扭扭，却标得极准：第一个是市中心历史博物馆地下，注着“古祭祀遗址，地脉汇聚”；第二个是城北废弃跨江大桥的桥墩深处，写着“建桥时曾现异象，工人无故失踪”；第三个——林枫的指尖猛地攥紧，纸页被捏出褶皱——竟是他们之前逃离的那家医院地下建筑群！ 难怪医院里的司铎和牧者对他们穷追不舍！那里要么是阵眼的显化点，要么是牧者监视阵眼的重要据点！ “……修复阵眼非蛮力可成，需寻‘钥匙’。此‘钥匙’非金非石，乃一特殊‘存在’或‘状态’，能与阵眼共鸣，引地脉之力重固封印。然‘钥匙’究竟为何，吾至死未能参透，只隐约感知，其与‘群星之位’、‘血脉之引’相关……” 钥匙！群星之位！血脉之引！ 林枫的心脏猛地撞了下胸腔，掌心的冰蓝印记突然发烫，像是在和笔记里的文字呼应。苏晚晴的身影瞬间浮现在脑海——她作为“容器”的特殊性，和岛上的封印、城市的“门”，会不会藏着某种关联难道“钥匙”是她这样的特殊存在还是……他自己体内觉醒的守秘人血脉 笔记最后一页，字迹突然变得潦草，墨水晕开了好几处，显然是仓促写下的绝笔： “……司铎已察觉吾之探查，追兵将至。吾命不久矣，唯憾未能见封印稳固之日。若‘门’破，此界必生灵涂炭。后来者，若汝得此书，望承吾之志，寻阵眼、觅‘钥匙’，阻浩劫于未然。切记：‘门’之开启非全然毁灭，或藏‘蜕变’之机，然此机渺茫，代价滔天——如何抉择，全在汝心……” 抉择！又是抉择！ 笔记在这里戛然而止，最后一笔拖得很长，像是书写者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林枫合上笔记，指腹蹭过封面，只觉得那本薄薄的册子重得像块铁，压在心头喘不过气。 烛火“噼啪”响了一声，火星溅起，映着林枫凝重的脸。信息量太大，前路终于有了方向，却也更凶险——他不仅要躲开牧者的追杀，还要在有限时间里找到飘忽不定的阵眼和神秘的“钥匙”，最后还要做一个关乎亿万人生死的决定。 老妪不知何时转了身，静静地看着他，浑浊的眼里没有催促，只有一种看透世事的平静，还裹着一丝淡淡的悲悯。 “看完了”她的声音依旧沙哑，像枯叶摩擦。 林枫点头，把笔记小心地揣进怀里，贴在胸口——这是前辈用命换来的遗产，也是他前行的唯一灯塔。 “老师生前总说，会有继承者来。”老妪缓缓走到壁炉旁，枯指拂过冰冷的石块，灰尘簌簌落下，“你的力量，你的出现，或许就是命里定好的。” 她顿了顿，语气沉了下去：“这里的宁静撑不了多久了。它们的力量长得太快，这老宅的屏障，迟早会被冲破。你得尽快行动。” 林枫站起身，体内的守秘人血脉在发烫，掌心的冰蓝印记亮了些。迷茫还在，恐惧也没消失，但一种更坚定的东西正在心底扎根——他知道该去哪里了。 “医院。”林枫的声音很沉，目光望向窗外黑暗深处，“我要去确认阵眼的位置，弄清楚牧者在那里的布置。” 这话一说出口，他就看向了昏迷的秦教官。带着秦教官行动太危险，可把他留在这里…… 老妪像是看穿了他的顾虑，缓缓开口：“把他留在这里吧。只要老身还有一口气，这方寸之地，还能护他三日。清心膏够他用三天——你只有三天时间。” 三天！ 林枫深吸一口气，对着老妪深深鞠了一躬：“多谢前辈收留，也多谢前辈指点。” 老妪摆了摆手，重新转向窗户，背影在烛光里显得格外萧索：“去吧。记住，无论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要守住本心。真正的危险，从来不是外面的怪物，而是自己心里的动摇。” 林枫不再犹豫，最后看了一眼秦教官——对方的呼吸很稳，脸色也缓和了些。他转身推开木门，“吱呀”的声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门外的黑暗立刻涌了过来，将他吞没。 烛光在他身后摇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最后融入庭院的夜色里。笔记的重量压在胸口，抉择的预兆悬在头顶，一场关乎城市存亡的潜入与探查，就在这无边的黑暗中，悄然拉开了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