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没有一点谈判技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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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九六年六月十八日，洛杉矶，圣莫尼卡一家临海的咖啡馆。 海风带着咸湿的气息吹拂着露天座位的遮阳伞，阳光在太平洋蔚蓝的水面上洒下碎金。然而，坐在角落一张桌子旁的两个年轻人，却与这悠闲的南加州氛围格格不入。 纳尔逊冈萨雷斯和艾利克斯阿奎拉，未来的外星人（alienware）联合创始人，此刻正经历着初创公司最经典的“死亡时刻”。他们从波士顿辗转飞抵洛杉矶，机票钱几乎榨干了他们最后一点信用卡额度。 纳尔勒斯穿着一件略显宽大、领口有些磨损的深色西装，这显然是为了这次重要会面而翻出来的“战袍”，可能与他的身材不再完全契合。他脸色有些苍白，眼袋深重，那是长期熬夜、营养不良和巨大压力共同作用的结果。他的手指无意识地、反复地摩挲着面前那杯早已凉透的白开水，仿佛能从里面汲取某种力量。当侍者路过时，他会下意识地避开目光，似乎担心对方会要求他们点些别的什么。他的窘迫，像一层无形的薄膜，包裹着他试图展现出的专业与自信。 相比之下，艾利克斯更像一个典型的技术宅，穿着皱巴巴的格子衬衫，眼睛里布满了血丝，但眼神中却闪烁着谈及技术时特有的光芒，那是一种近乎偏执的热情。 当凌云在理查德森的陪同下准时出现时，纳尔逊几乎是弹簧般从座位上弹了起来，过于急切地伸出手，动作甚至有些变形。 “凌先生！理查德森先生！非常感谢您愿意见我们！”纳尔逊的声音因为紧张而略显干涩。 艾利克斯也站了起来，略显笨拙地点头致意。 双方落座。短暂的、令人尴尬的沉默后，纳尔逊深吸一口气，决定不再掩饰，开门见山，语气带着破釜沉舟的坦诚： “凌先生，如您所知，我们……我们的公司，alienware，现在处境非常艰难。”他艰难地开口，声音低沉，“我们最初的启动资金，来自我们自己的积蓄和……一些信用卡预借现金。现在，这些钱已经全部花完了。我们欠了大约一万三千美元的债务，这个月的水电费和仓库租金还没有着落。坦白说，如果无法获得投资，我们可能……可能撑不到下个月了。” 他抬起头，眼神里是孤注一掷的恳切与不甘：“但是，我们相信我们正在做的事情！我们相信我们产品的价值！所以，我们来了，带着我们全部的心血和希望。” 凌云没有说话，只是平静地看着他，示意他继续。 纳尔逊像是受到了鼓励，深吸一口气，和艾利克斯对视一眼。艾利克斯立刻弯腰，从脚边一个看起来相当沉重、外面包裹着防震海绵的箱子里，小心翼翼地捧出了一台电脑主机。 当这台“样机”被放置在桌面上时，凌云的目光瞬间被吸引了过去。 它与市面上所有常见的米白色、方正呆板的pc机箱截然不同。机箱外壳被喷成了哑光黑色，侧面勾勒着充满未来感的银色线条，构成一个抽象而神秘的图案（那是外星人头部logo的早期雏形）。机箱前面板并非平直的，而是带有侵略性的棱角和进气格栅设计，甚至隐约能看到内部为了散热而加装的额外风扇。它的体积也比普通台式机要更大一些，透出一股强大的力量感。 “这就是我们的原型机，我们内部称它为‘blade’（刀锋）。”纳尔逊的声音因为介绍产品而变得流畅和自信起来，“凌先生，请看。我们追求的，不仅仅是性能的堆砌，更是一种极致的用户体验和身份认同。我们是为那些不满足于普通pc性能的硬核玩家、图形设计师和科技爱好者服务的。” 艾利克斯接过了话头，他的语速很快，充满了技术细节，但逻辑清晰： “凌先生，请允许我为您详细介绍‘blade’的核心技术配置。”他如数家珍般地指向机箱的不同部位： 1. 处理器（cpu）：“我们搭载了目前消费级市场上最强大的intel pentium pro 200 mhz处理器。相较于普通的pentium，它的核心架构更为先进，尤其擅长处理复杂的32位应用程序和未来必将成为主流的多任务环境，这对于高端游戏和专业图形渲染至关重要。” 2. 图形子系统（gpu）：“图形卡我们选择diamond multimedia 的 monster 3d ii，它使用了 3dfx voodoo2芯片组。”艾利克斯的声音带着近乎朝圣般的热情，“凌先生，这绝对是革命性的！它首次真正实现了流畅的3d图形加速！支持专属的glide api，能够在高分辨率下提供无与伦比的游戏画面，《雷神之锤》和《古墓丽影》在这些硬件上运行的效果，与普通pc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体验！这是我们产品的核心卖点之一！” 3. 散热系统：“为了压制如此高性能部件产生的巨大热量，我们摒弃了英特尔原装的廉价散热器。”他指向机箱侧板的通风孔和内部隐约可见的铜质散热片，“我们自主设计并手工组装了这套强化风冷系统，使用了更大尺寸的静音风扇和纯铜散热鳍片，确保系统在长时间高负载运行下也能保持稳定，杜绝因过热导致的性能降频或死机。未来，我们甚至计划引入水冷技术。” 4. 音频系统：“我们集成了 creative labs的sound blaster awe64声卡，支持音波表，提供堪比专业设备的环绕立体声效果。游戏中的每一次枪声、引擎轰鸣，都能带来身临其境的听觉震撼。” 5. 机箱与外观：纳尔逊补充道：“凌先生，您看到的这个机箱，也是我们理念的一部分。它不仅仅是外壳，更是品牌个性和用户态度的宣言。我们相信，电脑不应该都是千篇一律的‘白盒子’，它可以很酷，可以代表使用者的品味和追求。” 介绍完技术，纳尔逊再次主导话语权，他的眼神灼热，开始描绘未来的蓝图： “凌先生，我们认为，个人电脑市场正在细分。普通用户满足于上网、打字，但有一个快速增长的高端群体，他们渴望更极致的性能、更酷炫的设计、更独特的身份标识！这个群体，就是我们的目标！” “游戏产业正在蓬勃发展！id software，blizzard这些公司正在推出对硬件要求越来越高的3d游戏！多媒体创作、cad/cam设计等领域也对计算能力提出了无止境的要求！而像戴尔、康柏这样的大公司，他们的模式是规模化、标准化，他们无法，也不愿意为这样一个小众但高要求的群体量身定制产品！这，就是我们的机会！” “alienware的定位，就是专注于高性能、个性化定制pc的顶级品牌！我们不做廉价货，我们要做就做最好的！我们的市场，不仅仅是北美，未来可以扩展到全球任何一个追求顶尖科技体验的地方！前途是光明的，我们唯一缺少的，就是让这一切运转起来的……燃料。” 纳尔逊说完，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他和艾利克斯都紧紧地看着凌云，眼神里充满了渴望、紧张，以及最后一搏的决绝。 海风吹拂，咖啡馆里飘荡着轻柔的音乐。但在这个角落里，时间仿佛凝固了。两个来自波士顿的、濒临绝境的年轻人，将他们全部的未来，押注在了这次会面，押注在了眼前这个来自东方的、神色平静的年轻人身上。 凌云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目光再次落在那台充满力量感与独特美学的“blade”样机上。 凌云抬头看了一眼两人，没有一点谈判技巧的理工男，难怪后市握着这么好的技术都混到卖身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