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真妄相攻（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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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水过后的青城山，晨雾中带着泥土的腥甜。程远站在药王殿前的石阶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那块青玉令牌。三天前那场风波虽然平息，但社交媒体上仍不时冒出质疑的言论。 "程师兄！"小道童气喘吁吁跑来，"那个记者又来了！" 山门外，戴着黑框眼镜的女记者正与守门道士争执。她手里举着最新一期的《科学前沿》杂志，封面上赫然是程远在实验室的照片，标题却刺目得很：《当玄学穿上科学的外衣》。 "吴记者。"程远大步上前，"我们的药材检测报告您应该看过了。" "程总。"女记者推了推眼镜，"我更好奇您另一个身份。"她亮出手机照片——程远在药王殿执弟子礼的画面，"青城山道门执事这不会影响科研公正吗" 程远突然想起张师伯的教诲，不慌不忙地并指掐了个"安神诀"，丹田处那股温热的气流立刻平复了心绪。 "请随我来。"他转身引路，"带您看看真正的科研现场。" 实验室里，苏半夏正在操作高效液相色谱仪。见到记者，她头也不抬地说："样本g-217的数据异常，建议重新检测。" "什么异常"记者敏锐地凑近。 "有效成分比预期高15%。"苏半夏调出气象数据，"发现是采集当天气压骤变导致的植物应激反应。" 程远适时补充："我们建立了137项类似关联，都收录在《时空药效数据库》。" 记者盯着屏幕上滚动的分子结构图，钢笔悬在记事本上方："所以...这些与传统道医理论..." "看这个。"程远调出古墓竹简的3d扫描，"汉代人记录的'阴雨采药效减'，对应现代发现的湿度影响植物代谢通路。" 玻璃门外，莫师叔突然贴着窗子做鬼脸。程远强忍笑意："要采访下我们的武术顾问吗他正在研究传统导引术对运动损伤的预防。" 午后的董事会变成了危机复盘会。视频连线里，王总松着领带："股价回升了，但机构投资者还在观望。" "正好推进b计划。"程远调出新提案，"成立传统医药循证研究中心，邀请who作为第三方监督。" 财务总监皱眉："这要追加..." "比诉讼费便宜。"程远展示刚拿到的《科学前沿》采访稿，"吴记者答应客观报道，条件是全程参与研究。" 散会后，程远独自来到公司天台。黄浦江的风裹挟着柴油味，与青城山的松涛截然不同。他尝试着站了个"三体式"，却发现都市的钢筋水泥中，那股丹田热气变得滞涩难行。 手机震动，父亲发来消息："真金不怕火炼。你孙师叔说，今晚子时药王殿有要事。" 最后一班航班延误了。程远在候机厅闭目调息，忽然察觉有道视线盯着自己。斜对角坐着个穿唐装的中年人，手里盘着对玉球，见他睁眼便点头示意。 "程先生好定力。"那人主动搭话，"风波过后还能静心修炼。" 程远警觉起来："您是" "同仁堂首席药师，周慕云。"名片上的头衔还有"传统医药保护协会副会长"，"特来请教青城山药材的炮制秘法。" 交谈中，周药师对古法的了解令人惊讶。但当程远提到"区块链溯源"时，对方却突然变脸："道法自然的东西，怎能用这些铜臭机器玷污" "周先生，"程远直视对方眼睛，"您认识刘明哲吗"——这是那家竞争对手公司前ceo的名字。 唐装男子玉球转动的节奏乱了一拍。 子时的药王殿烛火通明。孙道长正在香案前焚表，青烟笔直上升三丈不散。见程远来了，老人突然将一张黄符拍在他额头！ "静心！"喝声如雷。 程远顿觉天旋地转，恍惚间看到无数画面闪回：媒体记者的刁难、董事会的质疑、周药师意味深长的笑容...这些影像最后都化作黑气，被额前黄符的金光击碎。 "真妄相攻，最伤元神。"孙道长揭下符纸，"你近日神思不属，险些着了心魔。" 程远冷汗涔涔。原来这几日的平静都是强撑，内心深处仍被那些质疑声困扰。 "看好了。"老人突然并指在虚空中画符，指尖带出的金光凝成"正"字，"万般诽谤，一正破之。" 次日清晨，程远在练武场遇到莫师叔。老头今天没拿烟袋，反握着部智能手机。 "瞅瞅！"他得意地展示直播间，"老子现在有二十万粉丝！" 屏幕上是莫师叔昨晚直播的录屏：老人用"剑指"点穴法治好了徒弟的腰伤，又用科学原理解释了经络传感现象。弹幕里满是"求教程传统武术真的存在"。 "师叔您..." "张师兄说得对。"老头关掉手机，"要破妄，光靠嘴不行。"他突然出拳，程远本能地格挡，两人在晨雾中过了十几招，"你小子进步不小！" 收势时，程远发现自己的道袍竟没怎么乱。莫师叔大笑："看来心魔一除，功夫见长啊！" 回上海的飞机上，程远翻看着周药师的资料。米歇尔发来的调查报告显示，此人确实与刘明哲是连襟关系，更与多家保健品公司有合作。 "要曝光吗"米歇尔在微信里问。 程远望向舷窗外的云海，想起孙道长那个"正"字诀。他回复："不必，把《科学前沿》的采访稿发给他一份。" 刚发完消息，前座突然传来孩子的哭声。年轻母亲怎么哄都止不住，乘客们纷纷侧目。 程远鬼使神差地并指在掌心画了个"安神符"，轻轻拍了拍婴儿襁褓。奇迹般地，孩子立刻停止哭泣，睁着泪眼好奇地看他。 "太神奇了！"母亲惊呼，"您是不是..." "只是运气好。"程远微笑。指尖残留的温热提醒他，有些传承确实无法用科学解释，却也无需否认。 新康大厦的落地窗前，程远正在审阅研究中心的设计图。王总推门而入，身后跟着位白发老者。 "程总，这位是麻省理工的威廉姆斯教授，专程来谈合作。" 老教授开门见山："我们对时空药效理论很感兴趣，特别是..."他掏出一本《道德经》英文版，"'人法地，地法天'这段。" 会谈持续到华灯初上。送客时，威廉姆斯突然问："程先生，您真的相信'炁'的存在吗" 程远没有立即回答。他走到窗前，陆家嘴的霓虹与星月争辉。在这个高度，城市的喧嚣变得遥远而模糊。 "教授，您相信引力波吗"他最终反问，"在它被探测到之前。" 老人会心一笑，两人在暮色中握手告别。 夜深了，程远独自留在办公室。他将青玉令牌放在设计图上，令牌投射的影子恰好与研究中心的中庭水景重合——那是按太极图设计的循环水系。 手机亮起，苏半夏发来的消息："周慕云申请参观古墓，接不接待" 程远回复："欢迎，记得给他看区块链监控室。"想了想又补充："对了，莫师叔的直播账号帮我关注下。" 窗外，上海的灯火如星河般璀璨。程远忽然明白，真与妄的界限或许本就模糊，就像这城市的光污染虽然遮蔽了星空，却也让千万人得以在黑夜中继续前行。 桌上的台灯将青玉令牌的影子拉得很长，那轮廓既像古老的符印，又像现代的印章。在这个瞬间，道门执事与商业精英的身份不再冲突，反而如阴阳鱼般相互滋养，在真妄相攻的尘世中，辟出一方清静天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