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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杀意，混杂着猎犬温热的血腥气，在刘三的鼻腔中凝结成霜。他没有时间去回味那第一次夺走生命的颤栗，因为山谷中那十名围坐在篝火旁的精锐匪徒，和箭塔上四双警惕的眼睛，才是真正横亘在他们与生机之间的天堑。 他将沾满血污的双手在潮湿的草地上用力擦拭，然后缓缓退回到队员们中间。黑暗中，九双眼睛齐刷刷地望着他，那里面有恐惧，有信赖，更有在共同经历了第一次杀戮后，被彻底激发的、属于狼崽的凶性。 “计划，有变。”刘三的声音压得极低，如同林间的耳语，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直接用烟丸，风向虽好，但他们围着篝火，烟雾未必能第一时间覆盖所有人。一旦有人逃出烟雾范围，拉响警报，我们就会被活活钉死在这里。” 他顿了顿，用手指在湿润的泥地上，迅速画出了一个草图：一个代表篝火的圆圈，两侧是两个代表箭塔的方块，以及一个代表山洞的大口。 “我们，要让他们自己，把毒烟吸进肺里。” 一个大胆到近乎疯狂的计划，在他清晰的手势和低语中，迅速传达给了每一个队员。 “二牛，石头，你们两个，带上弹弓和石子，绕到营地东侧，看到那个最大的、挂着破烂兽皮的帐篷了吗那是他们的伙房。一刻钟后，听我三声枭鸣，你们就用弹弓，给我狠狠地砸他们挂在帐篷外的陶罐和瓦罐！动静越大越好，但绝不能暴露位置，一击即退，立刻与我们汇合！” “是！”被点到名的二牛和石头眼中闪过一丝兴奋，重重地点头，随即如狸猫般消失在夜色中。 “剩下的，分成三组。”刘三的目光扫过其余七人，“张三、李四，你们两个，攀爬最利落。你们的目标，是左侧那座箭塔。大壮、铁头，你们去右边。记住，等下看到篝火堆里爆开浓烟，就是你们动手的信号！用藤索，从背后解决，不要发出任何声音！” “明白！”四人眼中凶光一闪，也悄然散开，如同壁虎般，开始从山壁的阴影处，向上攀爬。 最后，刘三看着身边仅剩的三名队员，从怀中取出了两枚“七步倒”烟丸和两支削得笔直的短矛。他将烟丸用细麻绳，牢牢地绑在了矛头之下。 “我们的任务，是把这两支‘毒矛’，送进那堆篝火里。”他看着那在夜风中摇曳的火光，眼中闪烁着冰冷的计算光芒，“火，会瞬间点燃烟丸。风，会把毒烟，吹进他们每一个人的脸上。” 三人屏住了呼吸，死死地盯着刘三，等待着最后的命令。 时间，在死寂的等待中，一息一息地流逝。每一息，都像一把小锤，敲打在众人的心上。刘三的心跳得如同战鼓，但他握着短矛的手，却稳如磐石。 终于，一刻钟到了。 “咕！咕！咕——” 三声凄厉而高亢的枭鸣，从刘三的喉咙里发出，划破了夜空。 几乎在同一时间，营地东侧的伙房方向，传来了一阵“噼里啪啦”的清脆碎裂声，伴随着几声惊怒的咒骂！ “他娘的！什么东西” “有贼！在伙房那边！” 这突如其来的骚乱，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块巨石。篝火旁那十名精锐匪徒，有一大半都下意识地站起身，朝着伙房的方向望去。就连两座箭塔上的哨兵，也将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就是现在！ 刘三眼中寒光爆射，他与身旁的一名队员，同时从岩石后暴起！他们没有助跑，而是用尽全身的腰腹之力，将手中的短矛，如同两道黑色的闪电，奋力投了出去！ “咻！咻！” 尖锐的破空声，终于惊动了那群匪徒。为首的一个小头目猛地回头，看到的，却是两点寒星，在空中划过诡异的弧线，精准无比地，一头扎进了他们中央那堆燃烧正旺的篝火之中！ “噗！噗！” 短矛入火，激起一片火星。 那小头目还没来得及反应，绑在矛杆上的两枚“七步倒”烟丸，在烈火的炙烤下，猛地爆开！ “轰——” 一股肉眼可见的、浓郁至极的黄黑色烟雾，如同被唤醒的恶魔，从篝火中轰然炸开！在夜风的助推下，这股致命的浓烟，如同一张无形的大网，瞬间将那十名精锐匪徒，连同他们惊愕的表情，一同笼罩了进去！ “咳咳……什么东西……有毒！” “我的眼睛……啊！” 凄厉的惨叫和剧烈的咳嗽声，仅仅持续了不到三息，便戛然而生。只见那十名匪徒，如同被割倒的麦子，一个个丢盔弃甲，捂着喉咙，摇摇晃晃地栽倒在地，转瞬间便不省人事。 与此同时，两座箭塔之上，也同时上演着无声的杀戮。 就在塔上哨兵的注意力被烟雾吸引的瞬间，张三和李四等人，已经如同猿猴般，悄无声息地翻上了箭塔的平台。冰冷的藤索，从背后闪电般地套上了哨兵的脖颈。在对方发出任何声音之前，只听得几声沉闷的骨骼错位声，四具尸体便软软地瘫倒在狭小的平台之上。 从骚乱起到烟雾爆开，再到箭塔失守，整个过程，不过短短二十息！快得让远处的其他匪徒，根本没明白发生了什么！ “冲！” 刘三一声低吼，拔出腰间那柄寒光四射的短匕，第一个冲了出去！剩下的七名队员，包括刚刚完成骚扰任务归来的二牛和石头，如同下山的猛虎，紧随其后，直扑那座巨大的山洞！ “敌袭！敌袭！” 终于有匪徒反应了过来，发出了声嘶力竭的呐喊。整个匪营，如同被捅了的马蜂窝，瞬间炸开了锅！无数匪徒从帐篷中冲出，抄起兵器，乱糟糟地朝着粮仓的方向涌来。 但刘三他们，已经抢到了最宝贵的时间差！ “撞开它！”刘三对着那巨大的原木栅栏，厉声喝道。 四名最强壮的队员，合力抱起一根被丢弃在旁的攻城槌，用尽全身的力气，狠狠地撞向栅栏！ “咚！” 一声巨响，整个栅栏剧烈地晃动了一下，木屑纷飞，但那粗大的门栓，却纹丝不动！ “快！再来！”刘三心急如焚，他能听到，敌人的脚步声和呐喊声，正在飞速逼近！ “咚！” “咚！” 又是两次沉重的撞击，那坚固的门栓，终于发出“咔嚓”一声脆响，断裂开来！ 一股浓郁的、混合着霉味的谷物香气，从黑漆漆的山洞中扑面而来。 “火油！火箭！”刘三厉声下令。 早已准备好的队员，立刻将数个装满火油的陶罐，奋力砸进山洞深处！紧接着，数支点燃的火箭，“嗖嗖”地射了进去！ 轰——！ 烈火，在接触到火油的瞬间，如同被压抑了千年的火山，猛然爆发！橘红色的火舌，以一种无可阻挡的姿态，疯狂地舔舐着堆积如山的麻袋和干燥的谷物。在穿堂风的鼓吹下，整个山洞，瞬间变成了一个巨大而恐怖的熔炉！ 熊熊的烈焰，从洞口喷薄而出，将半个夜空都映照得一片血红！ “成功了！”一名队员忍不住发出一声兴奋的呐喊。 然而，刘三的脸上，却没有丝毫喜悦。他看着那从四面八方合围而来，如同潮水般汹涌的匪徒，看着他们那一张张因粮仓被烧而变得扭曲、疯狂的脸，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他们，已经陷入了绝境。 “结圆阵！准备突围！”刘三的声音，因极度的紧张而变得有些嘶哑。 十名少年，背靠着背，将手中的短矛指向潮水般涌来的敌人。他们的面前，是数百名穷凶极恶的悍匪；他们的身后，是足以吞噬一切的熊熊烈焰。 进，是刀山。 退，是火海。 刘三紧紧地握着手中的百炼钢短匕，冰冷的刀锋，映着他年轻而决绝的脸庞。他知道，真正的血战，从这一刻，才刚刚开始。他带着兄弟们点燃了敌人的粮仓，也点燃了自己那微弱的，几乎看不见的生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