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蛛丝马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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帐内血腥气似乎还未散尽，尽管尸体和血迹已被秦风手下以极高的效率处理干净。苏澈靠着帐壁，缓缓调匀呼吸，努力压下胸腔内翻涌的气血和那惊魂未定的悸动。袖中紧握的银簪尖端，还残留着一丝冰冷的触感。 萧煜已重新躺回榻上，闭目假寐，仿佛刚才那雷霆一击从未发生过。但他周身散发的无形寒意和杀意，却比任何时候都更加浓烈。 “替本王看着这帐内帐外。”王爷的命令犹在耳边。苏澈知道，这并非简单的嘱托，而是一道沉甸甸的、充满危险的任务。他已被彻底卷入这场权力的血腥漩涡，再无退路。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恐惧无用，唯有冷静才能寻得生机。他开始仔细回想方才那赵辅兵的一举一动，每一个细节。 动作熟练，目标明确，直指那杯温水……说明他对王爷帐内的习惯和苏澈的准备工作有一定了解。是长期观察，还是有人提供信息 那包毒粉……撒落在地，已被清理。但或许还有残留 苏澈的目光悄然扫过方才打斗的地面。铺设的兽皮地毯纹理粗糙，或许…… 他不动声色地挪动脚步，假装整理药箱，俯身时指尖极快地在兽皮缝隙间掠过。起身时，指尖已沾了些许不易察觉的白色粉末。 他心中一动，小心地将这点粉末用油纸包好，藏入袖中。 接下来的几日，军营表面的平静下，暗流愈发汹涌。王爷“病重”的消息愈传愈烈，甚至开始有“准备后事”的流言悄悄散播。 周莽来探视的次数明显增多，每次都被秦风以王爷昏睡、不宜打扰为由拦在外面，但态度已不如以往强硬，甚至偶尔会流露出“国不可一日无主”的忧虑，与其他几位参将商议军务时，也开始有意无意地排挤秦风的人。 秦风则表现得焦头烂额，一方面要“全力救治”王爷，一方面要应对周莽日渐明显的揽权行为，疲于奔命。 苏澈配合着这出大戏，日夜不休地“抢救”靖王，脸色日益憔悴，开的药方也越来越匪夷所思，甚至多次“悲痛地”向秦风表示“尽力了”、“要看王爷造化”。 暗地里，他却睁大了眼睛，观察着一切。 他注意到，每次他开出新的、药性猛烈的方子，所需的某些偏门药材，总能被迅速送来，仿佛早就备好一般。送药的人不再是固定的，有时是亲兵，有时是医营的杂役，但总能在最短时间内到位。 他还注意到，秦风虽然表面焦躁，但眼神深处却异常冷静，每次与周莽周旋时，都仿佛带着一张精心绘制的面具。而周莽身边一个不起眼的书记官，似乎格外关注医营的动静，尤其关注药材的消耗情况。 苏澈将所有这些细微的异常都默默记在心里，不动声色。 这日，他借口需要一味极其罕见的“龙脑香”入药（此物珍贵且多用于祭祀或香料，医用极少），向秦风申领。果然，不过半日，一小盒品相极佳的龙脑香便被送到了他手上。送药的是个生面孔的亲兵，眼神闪烁，递过盒子时手指甚至有些颤抖。 苏澈道谢接过，转身时，指尖在盒底极快地一抹，感受到一点细微的湿润和……淡淡的墨迹他心中疑窦顿生，回到药房，仔细检查那盒子，发现在盒底角落，竟有一个极淡的、未被完全擦拭干净的印章痕迹！似乎是一个商号的标记，但残缺不全，难以辨认。 龙脑香并非军需常备，如此迅速送来，且带有商号印记……这来源，恐怕并非官方渠道！ 他没有声张，将盒子收好。 夜里，他伺候萧煜服下真正的安神汤药后，并未立刻离开。待萧煜呼吸平稳，他悄无声息地取出白日收集的毒粉样本和那盒龙脑香。 帐内灯火昏暗，他借着微弱的光线，先是仔细分辨那毒粉。颜色纯白，细腻无味……他尝试用银簪、蒜汁等方法，依旧无明显反应。显然不是寻常毒物。 他沉吟片刻，忽然想起前世某种难以检测的植物毒素。他取来一点温水，将极少量粉末溶入，然后找来一只误入帐内、奄奄一息的飞蛾，将一滴水小心滴在其口器上。 不过片刻，那飞蛾猛地抽搐了几下，便僵死不动！ 苏澈心头一寒。好烈的毒性！且难以检测！ 他又看向那盒龙脑香，用手指捻起一点，放在鼻尖轻嗅，除了浓郁的香气，似乎并无异常。但他总觉得那商号印记是个关键。他尝试用干净的布蘸了少量清水，轻轻擦拭盒底其他区域。 果然！又有一处极其模糊的印记被显露出些许轮廓！似乎是个“……昌记”的字样。 昌记听起来像是个商号的名字。能与军中做生意的商号……莫非是王府商队有关的 他立刻想起之前与他交易药材的管事周桐！周桐的商队，似乎就挂着“某某昌”的旗号具体记不清了，但极有可能！ 一个可怕的猜想在他脑中形成：下毒所需的特殊药材，以及这种难以检测的毒药，是否都是通过商队的特殊渠道流入军中而商队……是否也成了阴谋的一部分 就在他心神激荡之际，榻上的萧煜忽然发出极轻的声音：“有发现” 苏澈吓了一跳，猛地回头，发现萧煜不知何时已然醒来，正静静地看着他，目光清明冷静。 苏澈定了定神，将发现毒粉特性、飞蛾试毒结果以及龙脑香盒底的商号印记之事，低声详细禀报，并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萧煜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意外之色，仿佛早已料到。直到苏澈说完，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周桐的商队，确实名为‘广昌号’。” 果然！ “但他……是王爷的人……”苏澈下意识道。 “是人，就有价码。”萧煜语气冰冷，“或许是被收买，或许……本就是别人安插的钉子。”他看向苏澈，“你提供的线索，很重要。但还不够。” 他沉吟片刻，道：“你想办法，从医营药材日常消耗记录，以及近期与商队的所有交易账目中，找出所有异常之处，特别是与‘广昌号’的交易，以及那些……本该不易获取，却总能及时送到的药材清单。” 苏澈心中一震。这任务极其艰巨且危险！医营账目由李大夫和刘洪等人掌管，商队交易账目更是可能涉及军需机密，他一个罪奴，如何能轻易看到 “罪民……恐难接触到这些……”苏澈如实道。 “本王会让秦风给你制造机会。”萧煜眼中闪过一丝算计，“但能否找到，找到后能否带出来，就看你的本事了。记住，要快，要隐秘。” 这是考验，也是将他推向更前线的指令。 “是。”苏澈没有退路，只能应下。 机会很快来了。两日后，李大夫被秦风以“商议王爷病情”为由请走，而刘洪则被派去城外接收一批新到的伤兵。医营账房一时无人看守。 秦风从苏澈身边走过时，极快地将一把钥匙塞入他手中，低声道：“半炷香。” 苏澈心脏狂跳，机会稍纵即逝！他立刻悄无声息地潜入账房。 账房内堆满了竹简和账簿。时间紧迫，他凭借过人的记忆力和快速浏览能力，疯狂地翻找着近期的药材入库记录和与商队的交易清单。 汗水浸湿了他的后背。他目光如电，快速筛选着信息。果然发现了不少疑点：好几批标注为“常用药材”的入库，数量远超日常消耗；与“广昌号”的交易中，有几笔账目模糊，只写了“杂药”或“特需”，金额却不小；还有一些药材的入库时间，与王爷“病重”后他开出的某些特殊药方时间高度吻合！ 他来不及细看，强行记住关键信息，又飞快地翻找可能与“广昌号”其他联系的记录。 就在时间将至时，他忽然在一本厚厚的旧账册夹缝中，发现了一张被折叠塞入、似乎被遗忘的纸条！ 他飞快地抽出打开一看，上面只有寥寥数字，却让他瞳孔骤缩！ “京中来讯，货已备妥，依计行事。” 字迹潦草，没有落款，但内容却惊心动魄！京中货依计行事这分明指向一场来自京城的阴谋！ 就在这时，帐外传来了脚步声和刘洪与人说话的声音！他们回来了！ 苏澈心中大骇，立刻将纸条塞回袖中，将账册恢复原状，飞快地锁好门，闪身躲到帐后阴影处。 刘洪骂骂咧咧地走进来，似乎对临时被派差十分不满，并未察觉异常。 苏澈趁着无人注意，悄然离开账房区域，心脏仍在砰砰狂跳。 袖中那张薄薄的纸条，却仿佛有千斤重。 京中来讯……货已备妥……依计行事…… 这条线索，似乎指向了更深处、更可怕的黑暗。 他将如何将这份致命的证据，交给那位深不可测的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