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驿站疗伤与影翎卫指挥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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驿站大门在车队进入后缓缓关闭，发出沉重的闷响，隔绝了外界。院内灯火通明，却照不透那股无形的肃杀之气。数十名身着暗青色劲装、腰佩狭长弯刀的汉子分立四周，目光如鹰隼般锐利，无声地注视着刚刚经历一场厮杀的车队。他们的气息沉凝，动作整齐划一，与靖王府亲兵的悍勇锐气截然不同，带着一种来自帝国权力核心的冰冷与规整。 这便是天子亲军，影翎卫。 萧煜下车，目光平静地扫过全场，最后落在驿站正厅台阶上站着的一人身上。那人约莫四十许岁，面容瘦削，肤色白皙，一双细长的眼睛微微眯着，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身穿影翎卫高级军官的飞鱼服，腰悬银牌。 “下官影翎卫指挥佥事，沈墨，参见靖王殿下。”那人上前几步，躬身行礼，声音不高不低，带着一种恰到好处的恭敬，却无多少暖意。“奉陛下密旨，特来迎候王爷銮驾，并沿途护卫王爷安全。” 指挥佥事，官阶不低，亲自在这边境驿站等候，足见皇帝对此行的“重视”。 萧煜淡淡颔首：“沈佥事辛苦了。皇兄隆恩，本王心领。”他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只是，本王方才在三十里外的落鹰峡遇袭，折了七名亲卫，伤了十余。沈佥事这‘护卫’，来得似乎晚了些。” 沈墨脸上笑容不变，细长的眼中却闪过一丝精光：“下官失职！接到王爷启程的消息，便即刻率部前来接应，不料贼人如此猖獗，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行刺亲王！下官已派人前往落鹰峡勘查，定会查明真相，禀明圣上！” 这话说得滴水不漏，既承认“失职”，又将责任推给“猖獗的贼人”，同时表明会“查明真相”，姿态做得很足。 萧煜不再纠缠此事，转而道：“本王有些乏了，住处可安排妥当另，有几位伤员伤势颇重，需静养诊治。” “早已备好！驿站最好的上房已为王爷收拾出来。”沈墨侧身让路，做了个请的手势，“伤员之事，王爷放心，下官随行带有太医署的医官，可即刻为伤员诊治。”他目光似不经意地扫过站在萧煜侧后方的苏澈，“这位是” “本王的随行医官，苏澈。”萧煜介绍得言简意赅。 苏澈上前一步，拱手行礼：“在下苏澈，见过沈大人。” 沈墨上下打量了苏澈几眼，笑容加深：“哦苏医官如此年轻，便能得王爷信重，想必医术高超。正好，可与太医署的同僚切磋一二。”语气温和，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苏澈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垂眸道：“沈大人过奖，在下才疏学浅，还需向诸位前辈请教。” 寒暄完毕，萧煜在沈墨的引领下前往上房。秦风指挥亲兵安置伤员、警戒布防，与影翎卫的人泾渭分明，各自占据院落一角，气氛微妙。 上房内陈设简单整洁。萧煜屏退左右，只留苏澈在房内。门一关上，他脸上那层淡漠的面具似乎松动了几分，眉宇间透出一丝疲惫。他走到桌边坐下，自行倒了一杯冷茶饮下。 “王爷，您的伤口需要重新处理一下。”苏澈拿出随身携带的药箱。之前的包扎在颠簸和战斗中难免松散。 萧煜“嗯”了一声，解开衣襟，露出肩头那道浅浅的划伤。伤口不算深，但皮肉外翻，血迹已干涸发暗。 苏澈用清水小心清洗伤口，然后取出自制的消毒药酒（用高度酒蒸馏提纯所得，已是这个时代他能做到的最佳消毒品）。药酒触及伤口，萧煜肌肉微微一紧，但神色未变，连哼都未哼一声。 “王爷忍耐一下。”苏澈低声道，动作轻柔地涂抹药粉，进行包扎。近距离下，他能看到萧煜紧实的肌肉线条和旧日征战留下的诸多疤痕，无声诉说着这位战神王爷过往的生死经历。 “你觉得沈墨此人如何”萧煜忽然开口，声音低沉。 苏澈手上动作不停，斟酌道：“此人……滴水不漏，心思深沉。他对遇袭之事似乎并不意外，或者说，早有预料。” “影翎卫指挥佥事，天子耳目，岂是易与之辈。”萧煜冷笑，“他表面是来护卫，实为监视。落鹰峡的伏击，他未必不知情，甚至可能乐见其成。” 苏澈心中一凛：“王爷的意思是……” “皇兄派他来，一为看住本王，二也是借本王这把刀，去碰一碰那些藏在暗处的人。若本王死在路上，他便可借追查刺杀之名，清理一批人；若本王活着到京，他也能通过本王的反应，判断出更多东西。沈墨，就是皇兄放在明处的棋子。”萧煜分析得冷静而残酷。 苏澈沉默片刻，道：“那王爷接下来有何打算” “以静制动。”萧煜闭上眼，“他们想看本王的反应，本王偏不让他们如愿。安心养‘伤’，按时赶路。你只管做好你的医官，救治伤员，整理你的医案。其他的，不必理会。” “是。”苏澈点头，将绷带最后打结固定好。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秦风的声音：“王爷，沈佥事派人送来一些补品和伤药，说是太医署秘制。” 萧煜睁开眼，眸中寒光一闪：“收下，查验无误后，分给伤员。” “是。”秦风领命而去。 萧煜看向苏澈：“太医署的医官正在诊治伤员，你去看看，若有需要，可从旁协助。正好，也听听他们会说些什么。” 苏澈明白，这是让他去接触那些官方医官，或许能听到一些风声，也能观察影翎卫的态度。“晚辈明白。” 他收拾好药箱，退出房间。走到安置伤员的偏院，果然见到几名穿着太医署服饰的老者正在忙碌，旁边还有影翎卫的人“协助”。伤员们见到苏澈，眼神中都带着感激和信任。 一位太医署医官正在检查那名腹部重伤的护卫，摇头叹道：“伤势太重，失血过多，邪毒已入脏腑，怕是……熬不过今晚了。老夫只能开些吊命的方子，尽人事听天命。” 苏澈上前，查看了一下伤员的瞳孔和脉搏，确实生命体征微弱。但他还是忍不住道：“前辈，可否尝试用银针封穴，减缓气血流失，再辅以参汤吊气” 那老医官瞥了苏澈一眼，见他年轻，语气带着几分倨傲：“你是何人此法凶险，气血已衰，强行封穴恐速其死！年轻人，莫要胡乱插手。” 旁边的影翎卫也投来警惕的目光。 苏澈压下心中不快，知道此时不宜争执，便道：“是在下冒昧了。前辈经验丰富，自有决断。”他退到一旁，默默观察，心中却记下了这老医官的态度和用药思路。 随后，他借口查看其他伤员伤势，与几位伤势较轻的护卫低声交谈了几句，得知影翎卫的人曾仔细盘问过遇袭的细节，尤其关心刺客使用的兵器和武功路数。 忙碌到深夜，苏澈才回到萧煜隔壁安排给他的小房间。他躺在床上，毫无睡意。驿站的夜晚并不宁静，能听到影翎卫巡逻的整齐脚步声，以及远处偶尔传来的马嘶。 他想起萧煜肩头的伤，想起那些死去的护卫，想起沈墨那看似恭敬实则疏离的笑容，还有太医署医官倨傲的眼神。回京之路，果然步步惊心。 就在他思绪纷杂之际，窗外传来极轻微的“叩”声，是三长两短。是秦风约定的暗号。 苏澈悄然起身，凑到窗边。 窗外，秦风压低的声音传来：“苏先生，王爷让属下告知，明日行程照旧，但路上需格外留意饮食。另，王爷问，关于朔风营疫病案的卷宗，可带在身边” 苏澈心中一紧，低声道：“带在身边，妥善收着。” “好。王爷说，京中局势复杂，此案或为关键，请先生务必保管好。”秦风说完，脚步声便远去了。 苏澈回到床上，心中明了。萧煜已经开始布局，那份记载着“鬼枯草”和不明商队的疫病案卷宗，或许就是撕开重重迷雾的一把利刃。而他自己，也已无可避免地卷入了这场权力的风暴中心。 夜色深沉，驿站如同汪洋中的孤舟，载着暗流涌动的秘密，驶向未知的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