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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川大师的声音不大，但说出的话，分量很大。 所有人的目光，都像被磁石吸引的铁屑，死死地钉在那个绿裙少女身上。 柳青青的茫然和呆萌，在这一刻，显得如此格格不入。 她的小嘴还微微张着，那半块没来得及咽下去的馒头，就这么卡在唇边，让她看起来有些滑稽，又有些可怜。 她不是人。 她是……化形的……树精！ 这几个字，在众人脑海中反复回荡，炸开一圈又一圈的惊骇涟漪。 叶一舟的心脏，猛地一沉。 他下意识地往前挪了半步，不着痕迹地将柳青青大半个身子挡在了自己身后。 他的大脑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飞转，但这一次，那些营销方案、公关策略、脑筋急转弯，似乎都失去了作用。 因为这不再是商业纠纷，也不是民事命案。 这是触及到了这个世界最底层、最根本的规则。 “哈哈……哈哈哈哈！” 一阵刺耳的狂笑打破了死寂。 是雷横！ 他脸上的惊愕已经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癫狂的狂喜。 他看着叶一舟，眼神里充满了报复的快意和恶毒。 “树精！竟然是化形的草木精怪！”他厉声大喝，声音传遍整个农场，“叶一舟！你好大的胆子！竟敢私自收容、窝藏异族！” 他猛地一指叶一舟，声色俱厉地宣布：“根据《朱雀帝国异族管理法》第三章第十七条！凡未经郡城及以上单位登记报备，私自与化形异族接触、并为其提供庇护者，视为通敌！当判处流放黑风荒原三百年！其窝藏之异族，则由镇魔司强行收容，验明正身，以绝后患！” 流放三百年！ 强行收容！ 在场的所有镇民，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他们或许不懂什么大道理，但“通敌”这两个字的分量，他们比谁都清楚。 这片土地，常年与魔兽对峙，对“异族”二字，有着天然的恐惧和排斥。 一直沉默的镇长钟振国，此刻的脸色也难看到了极点。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叶一舟，声音沙哑而沉重：“小叶，雷队长说的……是真的。这条律法，是帝国为了防止魔物渗透、动摇国本而设下的铁律，无人可以逾越。” 他顿了顿，语气里透着一股深深的无力感：“一旦罪名坐实，柳姑娘会被立刻带走，送往郡城甚至王都的镇魔司。那里……不是什么好地方。” “而你，窝藏之罪，证据确凿，就算是我，也保不住你。” 镇长的每一句话，都在将叶一舟逼向绝路。 叶一舟身后的衣角，被一双冰凉的小手死死攥住。 他能感觉到，那双手在剧烈地颤抖。 “一舟……” 柳青青的声音带着哭腔，细若蚊蝇，却清晰地钻进叶一舟的耳朵里。 “我……我不是妖怪……我不想被抓走……” 少女的声音里充满了最原始的恐惧和依赖。 她不懂什么帝国律法，也不懂什么叫通敌，她只知道，那些人看她的眼神很可怕，他们要把她从叶一舟身边带走，带到一个她不知道的、冰冷的地方去。 叶一舟的心，被这声带着哭腔的“一舟”狠狠揪了一下。 他第一次，感到了真正的棘手。 这不是可以用“问心米”的玄学来包装的危机，也不是可以用“挠痒痒”的比喻能糊弄过去的难题。 柳青青的身份，就是原罪。 看着赵天德那重新燃起希望的怨毒眼神，看着雷横那小人得志的丑恶嘴脸，再感受着身后少女那几乎要碎掉的恐惧。 一股无名火，从叶一舟的胸腔里猛地窜了上来。 去踏马的规则！ 然而，还没等他开口，一声娇喝如惊雷般炸响！ “我看谁敢动她！” 轰！ 一股炽热狂暴的气浪以钟灵儿为中心，轰然爆发！启灵境九层的气势毫无保留地释放，吹得周围的人东倒西歪，尘土飞扬！ 这些日子，钟灵儿也不是浑浑噩噩度过的。 她一个闪身，直接挡在了柳青青和叶一舟的最前面，那件火红色的劲装在气浪中猎猎作响，像一团燃烧的火焰。 “雷横！你想抓人，先问过我钟灵儿的拳头！”她双拳紧握，骨节发出噼啪爆响，一双凤目怒视着雷横，战意凛然。 雷横被这股气势冲得连退两步，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他惹得起钟灵儿，但惹不起钟振国的女儿。 更惹不起钟振国本人。 可还没等他想好说辞，另一道冰冷的声音响了起来。 咔嚓。 一声清脆的机械声响，让所有人的心跳都漏了一拍。 只见唐小幽不知何时已经举起了她那把造型奇特的银灰色火枪，黑洞洞的枪口，没有对准任何人，却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感到了一股寒意。 她依旧是那副冷着脸的样子，扶了扶鼻梁上并不存在的眼镜，用一种陈述事实的语气，冷冷地开口： “我这把枪，名叫破晓。”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雷横和他身后的执法队队员。 “多的不讲，谁敢来，谁就死。” 她不是在威胁。 她只是在用一个技术宅最擅长的方式，进行最直接、最冰冷的武力威慑。 如果说钟灵儿是一团炽热的、要焚尽一切的烈火。 那唐小幽就是一块极寒的、能冻结灵魂的玄冰。 一火一冰，一武一技，就这么并肩挡在了柳青青的身前。 雷横的额头上，冷汗瞬间就下来了。 他和他手下这群聚气境的队员，在这两个弱鸡面前，说是碾压都不为过。 但正如之前所说，在镇长和赵氏家主面前，他根本不敢下令动手。 场面，一时间竟僵持住了。 赵天德气得浑身发抖，却又不敢上前。 就在这时，一声悠长的叹息响起。 “唉……” 古川大师缓缓走上前来，他看了一眼剑拔弩张的钟灵儿和唐小幽，摇了摇头，最终将目光落在了叶一舟身上。 “年轻人，老夫并无恶意。”他缓缓说道，“老夫一生痴迷炼金与造物之学，见到如此纯粹的木系生灵化形，一时失态，还望见谅。” 他的姿态放得很低，像一个纯粹的学者。 “帝国律法，森严无情，但也并非全无通融。”古川大师话锋一转。 “律法总纲之后，另有补充条款。若异族……或其庇护者，能为郡城做出重大贡献，或拥有不可替代之价值，经由郡守大人特批，可授予客卿身份，享公民之权，不受常法约束。” 话音落下，全场皆静。 叶一舟的瞳孔，骤然一缩。 他瞬间明白了。 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 从一开始的“问心米”，到现在的“原罪”，所有的一切，都是铺垫。 对方真正的目的，从来就不是为了给那个蠢死的赵公子报仇。 他们图谋的，是他种田的秘密，是他能让诅咒之地焕发生机的“配方”！ 所谓的“强行收容”，是威逼。 所谓的“客卿身份”，是利诱。 一整套组合拳，打得又狠又准。 叶一舟心中念头急转，脸上却慢慢恢复了平静。 他轻轻拍了拍身前钟灵儿的肩膀，又对唐小幽递去一个安心的眼神。 “灵儿，小幽，把家伙收起来。” “猪脑袋！他们要抓青青！”钟灵儿不甘心地回头。 “信我。” 叶一舟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钟灵儿和唐小幽对视一眼，虽然依旧戒备，但还是缓缓收起了气势和武器。 叶一舟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襟，从两个女孩身后走了出来，直面着古川大师和赵天德。 他的脸上，没有了之前的戏谑，也没有了刚才的凝重，只剩下一片平静。 他看着古川大师，也看着赵天德，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个让两人都感到有些心悸的笑容。 “好。” 他只说了一个字。 然后，他环视四周，声音不大，却足以让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来谈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