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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塔人的手落下了。 不是敲,是推。 枯瘦的手指抵在锈蚀的铁门中央,掌心贴着冰冷的金属,然后缓缓发力。 门轴发出干涩的“嘎——吱——”声,像是很久没被这样推开过了。 门缝从一线,扩大到一掌宽,更多的光涌了出来。 橘黄色的、温暖的光。 不是应急灯那种惨绿,不是煤油灯那种昏黄,而是更接近……旧时代家里电灯泡的光。 稳定,偏暖,带着一种久违的、几乎令人鼻酸的熟悉感。 光线照亮了守塔人的侧脸。 那些深刻的皱纹在光影下显得更加沟壑纵横,花白的胡须上凝结的冰碴开始融化,变成细小的水珠。 他(老兵)的眼睛眯了一下,不是畏光,更像是某种习惯性的、迎接这片属于他自己的光明的仪式。 然后,他侧身,让开了门口。 “你们…都进来吧。”守塔人说着。 声音依然干涩,但在这片涌出的暖光里,似乎少了些许楼梯间的冰冷。 马权第一个跨过门槛。 独眼在踏入的瞬间适应着光线的变化。 首先感受到的是温度—— 明显高于楼梯间,虽然依然冷,但那是一种可以被墙壁隔绝、可以被光源驱散的“室内冷”,而非外面那种无孔不入、夺走一切热量的“荒原冷”。 接着是空间感。 比预想的要宽敞。 大约有普通教室那么大,挑高却不高,给人一种压抑却又坚固的感觉。 墙壁是粗糙的混凝土,原本可能刷过白灰,如今早已斑驳脱落,露出下面深灰色的墙体。 但吸引马权目光的,不是墙壁本身,而是墙壁上覆盖的东西。 地图。 密密麻麻的地图。 有些是印刷的军用等高线地图,纸张泛黄,边角卷曲,用图钉按在墙上。 有些是手绘的草图,线条歪斜却异常认真,标注着潦草的字迹和符号。 还有些是更大张的、拼接起来的图纸,上面画着星图、气流线、甚至某种看起来像地磁变化的曲线。 这些图纸几乎覆盖了所有墙面,只在必要的地方留出窗户和设备的位置。 房间中央是一张厚重的金属工作台,台面是暗绿色的防静电胶皮,已经磨损得露出底下的钢板。 台上堆满了东西: 散开的工具(钳子、螺丝刀、焊枪)、拆到一半的老旧电路板、几本硬壳笔记本、还有几个用罐头盒改造成的容器,里面插着铅笔和自制的炭笔。 工作台一侧,靠墙立着一排通讯控制柜。 柜门大多敞开着,里面的设备指示灯大多熄灭,只有少数几个还在顽强地闪烁着微弱的红光或绿灯,像沉睡巨人体内尚未完全停止的心跳。 仪表盘的玻璃罩蒙着厚厚的灰,指针僵死在某个刻度上。 房间的另一角,是用几块木板和生锈的铁架搭成的简易床铺。 上面铺着一条洗得发白、打着补丁的军毯,毯子叠得方正正,棱角分明。 床边地上放着两个旧弹药箱,一个箱盖上摆着漱口杯和半块肥皂,另一个箱子里似乎塞着衣物。 而最引人注目的,是房间尽头那扇相对完好的观察窗。 窗户不大,双层玻璃,边缘用黑色的密封胶仔细地封过。 窗前架着一台望远镜—— 不是玩具,是真正的高倍军用望远镜,黄铜的镜筒被擦拭得锃亮,三脚架的每条腿都稳稳地立在特意垫平的地面上。 望远镜旁边,还有一个用铁管和齿轮自制的、类似方位调节仪的东西,结构精巧,透着制作者的心血。 光线的来源,是挂在房间各处、用各式各样容器改造成的油灯。 有铁皮罐头剪开做的,有玻璃瓶改的,甚至还有一个旧军用饭盒,里面盛着油脂,棉线做的灯芯静静燃烧。 它们发出的光晕交织在一起,填满了这个拥挤却充满“人”的气息的空间。 空气里的味道很复杂。 有机油和电路板加热后的微焦味,有旧纸张和墨水的气息,有陈年烟草残留的苦涩,还有一种…… 人体长期居住后形成的、微浊但并不难闻的生活气息。 与楼下那种纯粹的死亡和锈蚀截然不同。 “地方有些乱。”守塔人走到工作台旁,把手里那盏快灭的煤油灯放在台上,声音平淡: “将就凑合吧。” 刘波几乎是踉跄着冲进来的。 他(刘波)根本没顾上看周围,目光直接锁定了那张床铺。 “老李……放这儿行吗”刘波喘着粗气,看向守塔人。 守塔人点点头,没说话。 刘波小心地将李国华从背上解下,像是放下什么易碎的珍宝。 他(刘波)把老谋士平放在军毯上,扯过毯子一角盖住李国华的身体,又用手背试了试李国华额头的温度。 做完这些,刘波自己才靠着床架滑坐下去,头向后仰,眼睛闭上,胸膛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颤音。 火舞是第三个进来的。 她(火舞)的脚步很轻,目光迅速扫过整个房间,在满墙的地图和那台望远镜上停留了片刻。 然后火舞走到远离门口、相对避风的墙角,背靠着冰冷的混凝土墙慢慢坐下,双手抱膝,把脸埋进臂弯里。 她(火舞)需要恢复,不仅是体力,还有透支的感知。 包皮最后进来。 他(包皮)扶着门框,先探进半个身子,小眼睛警惕地环视一圈。 而当包皮的目光落在工作台上那些散落的零件和工具上时,眼睛明显亮了一下。 但包皮克制住了立刻凑过去的冲动,只是挪到门边一个堆着旧帆布的角落,坐下来,机械尾无意识地卷起又松开,尾尖的细钳轻轻开合,发出细微的“咔嗒”声。 马权是唯一还站着的人。 他(马权)站在门口附近,独眼缓慢地、仔细地审视着这个空间。 马权的目光掠过地图上那些手绘的标记(有些是箭头,有些是感叹号,有些是看不懂的符号),掠过工作台上摊开的笔记本里工整的字迹,掠过望远镜擦得一尘不染的镜片,最后落回守塔人身上。 老兵已经脱下了那件厚重的军大衣,露出里面洗得发白的旧式军装衬衫。 衬衫的领口磨损了,袖口挽起,露出小臂—— 皮肤是常年不见阳光的苍白,上面有冻疮愈合后的深色疤痕,也有几道陈旧的划伤。 他(马权)的动作不紧不慢,从工作台下面拖出一个用木板钉成的小箱子。 箱盖打开,里面是几个军绿色的铁皮水壶,壶身磕碰得坑坑洼洼,还有几块用油纸包着的、看起来硬得像石头的东西。 守塔人拿出水壶和油纸包,放在工作台空着的一角。 “水是干净的、融化的雪。”老兵拿起一个水壶,拧开盖子,自己先喝了一口,然后放下,并说着: “吃的,是以前存的。很硬…但很能顶饿。” 此刻小队众人没有客套,没有询问,就像给路过歇脚的旅人递上一碗水那样自然。 马权走过去,拿起一个水壶。 壶身冰凉,但入手的分量说明里面是满的。 他(马权)拧开盖子,没喝,先递给了墙角的火舞。 火舞抬起头,眼神还有些涣散。 她(火舞)接过水壶,双手捧着,小心地抿了一口。 清水划过干裂的嘴唇和喉咙,火舞微微颤了一下,然后才大口喝了几口,长长吐出一口气,脸上恢复了一丝血色。 马权又拿起一个水壶,走到刘波身边,塞进他手里。 刘波睁开眼,接过水壶,没有自己喝,而是先凑到李国华嘴边,小心地、一点点地喂进去。 昏迷中的老谋士本能地吞咽着,喉结滚动。 喂了几口水勺后,刘波才自己仰头灌了一大口,水流从他嘴角溢出,混着脸上的汗渍和灰土,冲下几道痕迹。 包皮自己爬了起来,挪到工作台边,拿起最后一个水壶。 他(包皮)喝得很小心,一边喝,一边用眼角余光瞟着台上那些工具和零件。 守塔人拆开一个油纸包,里面是深褐色、表面泛着油光的肉干。 他用一把小刀切下几块,分给众人。 肉干确实硬,需要用后槽牙用力撕咬,但咸香的味道在口腔里化开时,带来的是实实在在的能量和慰藉。 没有人说话。 只有咀嚼声、吞咽声、水壶放回桌面的轻微碰撞声,还有窗外永不停歇的风的呜咽—— 在这里,那声音被厚重的墙壁和密封的窗户隔绝,变成了一种沉闷的背景音,反而凸显了室内的安静。 马权慢慢嚼着肉干,目光再次投向墙壁。 而离马权最近的一张手绘地图,描绘的似乎是他们所在的这片区域。 铁锈镇被简化为一个扭曲的方块,周围标注着密密麻麻的小点(尸群),还有几条用红笔划出的、曲折的路径。 其中一条路径,从城市的某个点出发,向北延伸,穿过代表山脉的阴影,最终指向一个画着灯塔标志的圆圈。 路径旁边有一行小字,字迹工整但略显颤抖: “最优化路径推算(基于三年信号衰减模型与地磁扰动记录)——抵达概率37.2%。 警告: 冰川区域活动异常,极光相位与空间扭曲读数存在关联。 勿在满月夜时间段穿越冰裂隙带。” 37.2%。 马权的独眼盯着那个数字。 “这里,”守塔人的声音忽然响起。 他(老兵)不知何时走到了马权身边,手指点在地图上那个灯塔标志说着: “就是你们要找的地方。” 马权转头看向守塔人。 守塔人的脸在油灯光下显得格外苍老,但那双眼睛里的浑浊似乎褪去了一些,露出底下锐利的、像经过打磨的燧石一样的光。 “你们怎么知道要往哪儿去”守塔人问,声音很平。 “情报。”马权言简意赅: “还有……一个信念。” 守塔人沉默了几秒,然后点了点头,像是接受了这个答案。 他(老兵)走回工作台,从一堆笔记本下面,抽出一本特别厚的、用防水布包裹的硬壳本子。 本子的边角磨损严重,但保存得很仔细。 “我在这里,”守塔人摸着本子的封面,声音低了些: “坚守了十一年。” 他(老兵)翻开本子,不是最新的一页,而是中间某处。 纸张泛黄,上面是密密麻麻、工整如印刷体般的手写记录。 日期,时间,天气,风速,温度,湿度,设备状态,信号接收情况……事无巨细。 “而我不是一个人来的。”守塔人说着,手指划过其中一行记录: “‘老陈修复了主天线谐振电路,信号强度提升15%。 大刘从地下仓库找回三桶柴油,估算可用四个月。 今晚吃罐头炖土豆,加了最后一点盐。’” 他(老兵)的手指停在那行字上,很久没动。 “老陈,大刘。”守塔人抬起头,目光看向虚空,像是穿透了墙壁,看到了很远的地方自言自语的说着: “我们三个,奉命驻守这座备用通讯塔。 末日来了,命令断了,但我们没走。 想着……总得有人守着这条线,万一还有人需要联系, 万一……上面还有命令下来。” 他(老兵)合上了本子,走回墙边,指着众多地图和照片中,一张小小的、贴在角落的泛黄合影。 照片上有三个人,都穿着旧式的冬季作战训练服,站在一座类似的塔楼前,对着镜头笑。 中间那个年纪稍大、面容严肃的,依稀能看出是眼前的守塔人,只是那时头发还是黑的,脸上也没有这么多深刻的皱纹。 左边是个戴着眼镜、看起来斯文的技术兵(老陈),右边是个膀大腰圆、笑得咧开嘴的壮汉(大刘)。 “第三年冬天,”守塔人的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但语速慢了下来: “柴油快没了。 大刘说,他知道城里一个旧仓库,可能还有存货。 他去了。” 守塔人顿了顿,接着说道: “大刘…没有回来。” “老陈不让我去找,他说,塔不能没人。 我们等了一个星期。 然后……老陈自己下去了。” 守塔人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照片边缘说着: “他说他身手比我好,脑子也比我灵活。 他带了枪,带了绳子,还带了我那本《城市地下管网图》。” “他回来了吗”火舞不知何时抬起了头,轻声问。 守塔人摇了摇头。 “我听到了枪声。 很远,从城市东南方向传来的。 响了三次。 然后,就没了。” 他(老兵)转过身,背对着照片,面朝那扇观察窗说着: “我在塔顶,用望远镜看。 看了三天。 什么也没看到。” 房间里一片寂静。 只有油灯芯燃烧的噼啪声。 “后来,”守塔人继续说着,声音更低了: “就剩下我一个。 柴油还是没了,主发电机停了。 我就用这些小玩意。” 他(老兵)指了指那些自制的油灯说着: “烧…能找到的一切: 家具、书本、废油……后来学会了用动物脂源。 信号接收器用备用电池维持,每天只开一小时,听一听外面有没有动静。” “再后来,”守塔人走到远远镜旁,手扶在冰凉的黄铜镜筒上,说着: “电池也没了。 我就用这个看。 看天,看地,看远处的光。 记录风向,记录云层,记录极光出现的频率和形状……还有…” 守塔人的声音顿了一下: “记录那些不该动的东西。” 马权的独眼眯了起来: “不该动的东西” 守塔人没有立刻回答。 他(老兵)俯身,凑到望远镜目镜前,调整了一下焦距,看了片刻,然后直起身,示意马权过来。 马权走到窗边。 守塔人让开位置。 独眼贴上目镜。 视野先是模糊,然后迅速清晰。 高倍放大的视野里,是北方那片无边无际的、被冰雪覆盖的荒原。 铅灰色的天空下,大地呈现出一种死寂的灰白。 但在那片灰白的尽头,地平线的边缘,马权看到了一些东西。 一些……微微隆起的、不规则的黑影,像巨大生物的脊背,半埋在冰雪中。 而在更远、更模糊的地方,似乎有一片区域的冰面颜色不太一样,泛着一种极淡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幽蓝色。 那片区域的天空,即使在这阴沉的白天,也隐约能看到一丝丝极其细微的、扭曲的光带,不像极光那样绚烂,更像是一种空间的……涟漪。 “那里,”守塔人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冰川区域。 地图上标的那条‘最优路径’,必须从它的边缘擦过去。 但最近三年,我观察到,冰川在‘生长’。” “生长”火舞也走了过来。 “不是常规的冻结扩张。”守塔人指着窗外说着: “是那些黑色的‘山脊’,在缓慢地向南移动。 每年,大约十几米。 速度不快,但方向明确。 而且,在满月前后,尤其是极光活跃的夜晚,它们的移动会加速,冰层下会传出…… 声音。” “声音”刘波也抬起了头。 守塔人转过身,从工作台抽屉里拿出一个老旧的、用胶带缠了又缠的便携录音机。 他(老兵)按下播放键。 喇叭里先是一阵沙沙的噪音,然后,是一段低沉的、缓慢的、仿佛从极深的地底传来的…… 咚…… ……咚…… 间隔很长,每一次响起,都带着沉重的回响,像巨人的心跳,又像某种庞大物体在冰层下缓慢脉动。 录音机里的声音并不清晰,却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穿透力。 仅仅听着,就仿佛能感受到冰原的震颤,感受到某种古老而冰冷的存在,在永恒的沉睡中,无意识地伸展着躯体。 录音停了。 “我录到的只是极小的一部分。”守塔人关掉录音机说着: “实际的声音,更低沉,传播得更远。 动物能听到。 丧尸……好像也能。 满月之夜,城市里的尸群会变得异常躁动,方向……大体朝着北方。” 包皮缩了缩脖子,下意识地往墙角挪了挪。 “还有光。”守塔人继续说着,指向窗外那片隐约有扭曲光带的天空说着: “不是极光。 是别的东西。 有时候,它会出现,像一层薄纱,罩在冰川区的上空。 任何进入那层‘光纱’的东西——比如、飞鸟、风雪、甚至无线电波—— 都会发生扭曲。 方向感会错乱,距离感会消失,时间……好像也会变慢或者变快。 我观察过三次有探险队试图穿越那片区域。” 他(老兵)顿了顿,看向马权: “他们都没出来。” 马权的独眼盯着窗外那片遥远的、不祥的幽蓝,沉默着。 “所以,”守塔人走回工作台,翻开那本厚重的日志,找到其中一页,上面画着精细的路线图和复杂的计算公式说着: “我花了几年时间,记录数据,推算规律。 避开黑脊移动最活跃的区域,避开‘光纱’最常出现的时间和相等位角。 这条路径…” 守塔人的手指重重地点在地图上那条红线上说着: “是概率最高的。 37.2%。 这是我能给出的……最好的答案。” 他(老兵)拿起一支铅笔,在旁边一张空白纸片上,快速写下了一串数字和字母组合—— 经纬度坐标,以及几个简短的方位角和距离标记。 然后,他把纸片递给马权。 “灯塔,就在这个位置。”守塔人说着: “但这条路,我只能指到这里。 至于怎么走,能不能走到,这要看你们自己了。” 马权接过纸片。 纸张粗糙,上面的字迹却力透纸背。 他(马权)仔细看了两遍,将每一个数字和符号刻进脑子里,然后郑重地将纸片折好,塞进贴身的衣袋。 “谢谢。”马权说。 两个字,很重。 守塔人摆了摆手,没说话。 “你不跟我们一起走”火舞忽然问。 守塔人看向火舞,灰白的眉毛动了一下,然后缓缓摇了摇头。 “我的任务,是守着这里。”他指了指满墙的地图和那台望远镜说着: “看着,记录着,等着……也许还会有像你们一样,需要这条路的人要来。” 他(老兵)顿了顿,目光扫过房间里每一个疲惫不堪、伤痕累累的人,最后落在马权脸上。 “路还很长。”守塔人的声音很平静,却像锤子一样敲在每个人心上接着说道: “‘剃刀’那种人,只是小麻烦。 北边等着你们的……才是真正的生死悠关的大事。 如果信不过彼此,你们走不到那儿。” 这句话,守塔人说得佷平淡,却像一根细针,刺破了房间里短暂的宁静,也刺中了每个人心中那根紧绷的、关于信任的弦。 马权握了握拳,独眼与守塔人对视,点了点头。 守塔人不再多说。 他(老兵)走回望远镜旁,俯身,再次将眼睛贴上目镜,开始他日复一日的观察和记录。 佝偻的背影,在满墙斑驳的地图和微弱的油灯光晕中,凝固成一尊沉默的、孤独的雕像。 刘波靠在床架边,眼皮已经开始打架,但手里还握着水壶。 火舞重新坐回墙角,闭着眼,呼吸渐渐均匀,只是眉头依然微微蹙着,像是在消化守塔人刚才那些话里的信息。 包皮蜷在帆布堆里,眼睛却睁着,目光在工作台和守塔人背影之间来回移动,不知道在想什么。 李国华在昏迷中,无意识地咂了咂嘴,手指微微抽动了一下。 马权走到窗边,没有用望远镜,只是用独眼望着窗外。 天光正在慢慢变暗,又一个夜晚即将来临。 远方的荒原和冰川隐入愈发深沉的暮色中,只有那片幽蓝的微光和隐约的黑色山脊轮廓,还固执地停留在视野尽头,像大地上的一道伤疤,也像通往未知终点的、沉默的入口。 他(马权)手里,握着坐标,握着队友们疲惫的呼吸和尚未化解的裂痕。 塔顶的灯光透过窗户,在渐浓的夜色中,勉强照亮了一小片飞舞的雪沫。 像黑暗的冰海上,一座微小却顽固的灯塔。 暂时停泊于此。 而前方的路,已然在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