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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182年，光和五年十一月初五。 凛冽的北风卷过陈留西境的原野，枯草低伏，林木萧瑟。西别部大营却如同一座不惧严寒的熔炉，蒸腾着灼人的热力与金铁交鸣的铿锵。距离八月初的大扩编，已悄然过去三个月。深秋的肃杀并未冷却营中的热血，反而将这支初具庞大规模的新军，淬炼得愈发沉凝锐利。 中军帐内，炉火正旺。王康、程昱、高顺围坐在沙盘前。沙盘上，陈留郡及邻近的兖州山川地貌已标注得更加详实，甚至延伸到了东郡、济北国、泰山郡的交界区域。王祢侍立一旁，手中捧着最新的营盘清册。 “军师，高军侯，新卒操练如何”王康的目光从沙盘上收回，投向高顺。 高顺面容依旧冷峻如铁，但眼中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满意：“禀主公、军师。新募六百卒，经三月严苛操练，已今非昔比。” 他手指在沙盘上代表校场的区域一点，声音沉稳有力： “强弩三屯（王续、王宪、高横部），装填、瞄准、齐射之法已成定式。长牌手与弩手协同娴熟，三屯轮射，箭雨可连绵不绝。虽实战经验尚缺，然阵列之严整，令行禁止之迅捷，已具强兵雏形。” “新设三战兵屯（暂未命名，由末将直辖），队列、突刺、格挡、变阵皆已纯熟。与老兵混编演练，进退有据，杀气渐凝。假以时日，必成劲旅。” “赵桓第五屯，因其屯长得力，士卒勇毅，操练尤为刻苦，进度超前。如今战力，已不逊于王勇、王猛等老牌战兵屯。” “好！”王康赞许点头，“军械配给可还充足” 王祢立刻接道：“禀主公！匠作营张营正不负所托，三月来日夜赶工，加之郡守此前赏赐精铁充足，制式装备已大部配齐！” “皮札甲（均嵌护心镜）：除新设三战兵屯仅什长、伍长及部分长牌手配备（约五十副）外，其余各部，含高顺军侯原五屯、虎贲屯、强弩三屯长牌手与弩手、亲卫什、斥候队，皆已披甲！总数逾九百副！” “横刀：全军战兵、强弩手、亲卫、斥候，人手一柄！匠作营尚有少量存余，正加紧打造。” “三棱破甲锥长矛：配齐高顺军侯原五屯、虎贲屯长矛手！新矛头仍在源源产出，优先装备新设战兵屯。” “长牌：强弩屯长牌手、各战兵屯刀牌手，皆已配发加固大盾！” “更可喜者！”王祢语气中带着一丝激动，“张营正率匠作营巧匠，以宿铁法反复锻打淬火，耗时三月，终成铁札甲十三具！此甲仿古制而精进，由头盔、身甲（掩心镜特厚）、披膊、护腕、裙甲、护腿组成，全甲以精铁小札叶一千八百余片，以坚韧皮绳密缀而成！坚韧异常，非强弓硬弩难破！现已优先配发屯长及以上将官：主公、典韦军侯、高顺军侯、王固屯长、王续屯长、王宪屯长、高横屯长、赵桓屯长、王勇屯长、王猛屯长、李敢屯长、赵平屯长、王栓队率各领一具！” 铁札甲！王康眼中精光一闪。这比皮札甲防护力强出不止一筹！虽打造极其耗时耗力，短期内无法普及，但作为军官保命、提升士气的象征，价值巨大！他仿佛能看到典韦、高顺等人披上此甲，冲锋陷阵时那无坚不摧的气势！ “张砺大功！匠作营上下，皆重赏！”王康当即下令。 “属下代张营正及匠作营弟兄，谢主公厚赏！”王祢躬身。 程昱抚须，目光深邃：“主公，士卒精练，甲械齐备，军心可用。然养兵千日，终须用兵一时。静观兖州，暗流汹涌更甚往昔。太平道活动日益猖獗，符水聚众，流言四起。各郡匪患虽经剿灭，然如野草，春风吹又生。我军厉兵秣马，当有所为了。” 仿佛是为了印证程昱的话，帐外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和守卫的呼喝！紧接着，一名风尘仆仆、甲胄染尘的郡兵信使，在王栓的引领下，踉跄闯入大帐，扑倒在地，声音嘶哑而惊恐： “报！急报！泰山巨寇昌豨，聚贼数千，悍然围攻济北国钜平县城！攻势甚急！钜平县尉战死，城墙多处破损，危在旦夕！济北相告急文书雪片般飞至郡府！郡守大人震怒，特命王司马火速率西别部精兵，北上驰援钜平，剿灭昌豨！此乃郡守钧令及调拨文书！”信使颤抖着双手，呈上一封火漆密封的紧急文书和一页清单。 帐内气氛瞬间凝重！泰山贼昌豨！此獠在兖青徐一带凶名赫赫，聚众数千，来去如风，劫掠州郡，攻城略地，官军屡剿无功！此次竟敢悍然围攻县城，气焰嚣张至极！ 王康接过文书，迅速拆阅，又扫了一眼物资清单：粟米五百石，草料三百石，精铁三百斤，箭矢两万支（含弩矢五千）。郡守显然也知此战凶险，拨付了急需的物资。 “钜平情况如何昌豨兵力几何装备如何”王康沉声问道，目光如刀锋般刺向信使。 信使喘息稍定，急忙回禀：“回司马！昌豨贼众，恐不下四五千人！多为亡命之徒，其中不乏积年老匪，悍不畏死！装备虽杂乱，但多有皮甲，甚至缴获有少量官军铁甲！弓手众多，攻城器械有简易云梯、冲车！钜平城墙低矮，守军不足千人，且多为民壮！若非县令与县中豪族率家丁死守，早已城破！如今…如今怕是撑不了几日了！”他脸上满是惊惶。 数千悍匪！攻城器械！王康、程昱、高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凝重。此敌远非东阿三匪可比！是真正的劲敌！ “军师、高军侯，有何见解”王康看向自己的左膀右臂。 高顺率先开口，声音冷硬如铁：“昌豨势大，然其部多为裹挟流民、山贼，号令不一。其围攻钜平，久攻不下，必生骄堕懈怠之心。我军新锐，甲械精良，士气正盛！当以雷霆之速，直扑钜平！以高顺战兵一曲（五百人）为锋矢，正面破敌！虎贲屯、强弩三屯随后压阵！新设三屯留守护营，以为策应！此战关键在于快与猛！击其攻城疲敝之师，救钜平于倒悬！” 程昱微微颔首，补充道：“高军侯所言，正合兵法‘攻其无备，出其不意’之要！然昌豨狡黠，需防其围点打援，或弃城遁入泰山。斥候需广布，探明其围城部署、粮道及可能之退路。另，钜平城内守军，虽力疲，然亦为助力。当遣死士携主公信物，趁夜潜入城中，告知援军将至，令其坚守待援，里应外合！破敌之时，更需约束部众，严禁扰民，收钜平民心，震慑昌豨余部！” “善！”王康猛地起身，眼中战意升腾，再无半分犹豫！“军师运筹帷幄，高军侯破敌有方！此战，当为我西别部扬名兖州，震慑群丑之战！” “传令全军！” “高顺！” “末将在！” “即刻整肃战兵一曲（五百人）、虎贲屯、强弩三屯！检查兵甲器械，备足五日干粮！明日卯时，拔营出征！目标——钜平！” “末将领命！”高顺抱拳，眼中寒光爆射。 “典韦大哥！” “在！” “披挂铁札甲，随我中军！亲卫什为锋刃，此战当先！” “哈哈！老子的大戟早就想尝尝泰山贼的血了！”典韦咧嘴，露出森白牙齿，浑身杀气四溢。 “王栓！” “末将在！” “斥候队全员前出！广布耳目！我要昌豨贼营的每一处篝火，每一条小道，都看得清清楚楚！尤其探明其攻城部署、主将位置及可能埋伏！” “末将遵命！保证连昌豨晚上吃什么都给主公探出来！”王栓领命飞奔而出。 “王祢！” “属下在！” “接收郡守拨付物资，即刻分发！伤药、绷带备足！随军匠作、医护准备！此战，后勤保障乃生命线！” “属下明白！万无一失！” “军师！”王康看向程昱，“联络钜平守军、安定民心、战后处置之事，全权托付！” “昱，定不负主公所托！”程昱肃然拱手。 命令如疾风般传遍大营！方才还沉浸在休整与操练节奏中的营盘，瞬间如同上紧发条的战争巨兽，轰然运转起来！ 战兵营区，高顺的厉喝声压过了风声。士卒们迅速归建，检查着身上的皮札甲，擦拭着横刀和长矛，尤其是那闪着幽光的三棱破甲锥矛头。分发下来的郡守箭矢被小心地装入箭囊。一股大战前的肃杀之气弥漫开来。 强弩阵地上，王续、王宪、高横督促着弩手们最后一次检查沉重的蹶张弩机括和弩弦，清点着成捆的弩矢。长牌手们紧了紧盾牌的握把。 匠作营区域，炉火依旧未熄，但已转为紧急维修器械。张砺带着学徒，将最后一批备用矛头、箭簇打包。辎重营更是忙得不可开交，清点粮草，装载大车，准备驮马。 典韦亲卫什的营地，三十名身披崭新铁札甲、如同铁塔般的壮汉肃立。典韦正挨个检查他们的甲叶搭扣和兵刃，口中骂骂咧咧：“都给老子把甲穿结实了！刀磨快了！这次是硬茬子，别给老子丢人！跟着主公，砍他娘的！” 中军帐前，王康亲手披上了那副为他特制的铁札甲。冰凉的甲叶贴合身躯，带来沉甸甸的安全感与无匹的力量感。他抚摸着胸前那面加厚的护心镜，目光投向北方，那是钜平的方向，也是西别部砺锋之后，第一次真正响彻兖州的战场！寒风卷起玄赤大旗，猎猎作响，仿佛在回应着营中那蓄势待发的冲天战意！砺锋百日，今日，剑鸣泰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