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冰山青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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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 巍峨耸立的群峰，披着银盔白甲般的冰雪，在湛蓝的天穹下银光闪烁。 这些高耸入云的山峰，终年为冰雪覆盖，远远望去，那闪耀着银辉的雪峰是那样雄伟壮观、庄严而神秘。 天山最东部，是整个山系的最高峰，历代被人称为“灵峰”的雪莲峰，峰上积雪终年不化，白雪皑皑，人们叫它“雪海”。 与雪莲峰并列的还有两座雄峰，三峰并立，酷似一只笔架，当地牧民把它们合称为笔架神山。 夏季，这里是一派生机勃勃的草原景象。一片片高山草甸上，禾本科、蓼科植物、苔草和其它牧草，用它们的细茎嫩叶编织成绿色的地毯，龙胆、紫菀、金莲、银莲又以它们鲜艳的色彩，将绿毡点缀成姹紫嫣红的美丽画卷。 平坦的河岸边，隆起的古冰碛垅上，山地向阳的缓坡上，牛羊成群，牧歌悠扬，这里是游牧民族放牧牛羊的高山牧场。 山底的草甸地带，一片片金莲花迎风开放，花枝招展；而雪线附近的乱石堆中，凌寒怒放的雪莲散发着清香，远远望去，一株株雪莲宛若一只只白色的玉兔。 而一入冬季,这一切便被覆盖在皑皑的白雪之下，覆盖千里的冰雪在阳光的照射下银光四射，又是另一番迷人景象。 自古以来，天山上的雪莲便以其神奇的功效闻名天下。为了采得一株雪莲，多少人将生死置之度外，不顾代价爬上冰川覆盖着的雪峰，埋葬在冰川下的冤魂早已不计其数。 更有传闻，在神山之巅雪海之顶，有雪莲里最珍贵的品种，此花根叶碧绿，花瓣青中带紫，乃雪莲之王，唤作“冰山青玉”。 冰山青玉三百年才开一次花，服食这种圣品雪莲，便可起死回生，长生不老，百病全消，是真正的人间仙药。 而这种雪莲只生长在神山最高处万年不化的冰雪之中，千年难得一见。 虽然长生不老是夸大了，但这种雪莲本是难寻，强身健体自不必说，大大提高习武之人的修为却是真的。 然则传说毕竟只是传说，若非天上的仙女，又有谁能登上神山之巅又有谁见过真正的冰山青玉 每个月圆之夜，天山底下的牧民都会对着神山朝拜，因为他们知道，在一座形似花朵的雪莲峰顶上，住着美丽的仙女。 每隔三个月的初一，身着白色仙衣的仙女便会从雪莲峰顶飘然而来，带着天山顶上的灵草，为牧民治病疗伤，化解牛羊的瘟疫，缓解暴风雪为牧民带来的灾情。 几百年来，年年如此，那白衣轻纱的仙女已经救治了无数上山迷途倒在风雪里的采药人。 所以每个月的月圆之夜，那些受过恩惠的牧民都会聚在神山下，燃起熊熊篝火，以最优美的歌声，最热烈的舞蹈，答谢仙女的仁慈和恩惠。 又是明月高悬夜，山下篝火映红了牧民的脸。雪山之下，庄严的雪山圣母庙前，憨厚的牧民围着火堆载歌载舞，马头琴声悠扬，两个青色衣衫的年轻男子也随着周围的牧民一起围着火堆拉起手跳舞，在全是牧民打扮的人当中，两个年轻人身上的汉人服饰很是显眼。 舞蹈过后，牧民们开始对着黑暗中巍峨的神山朝拜，口中吟唱不已，身着青衣的十七八岁少年看着那些牧民虔诚的模样，不觉问身边同样青衣的公子：“三哥，你说这山顶上真的会有仙女吗” “也许是有的吧。”年轻公子一袭青色的丝质长衫，儒雅俊朗，一双眸子亮得如同夜空中的昭明星。 他学着周围的牧民和他们一起朝拜雪山圣母，眼睛却透过夜空看向黑暗中的神山顶端。 少年也跟着他做着相同的动作，却心不在焉地道：“也不知道这仙女长的什么样子，到底漂亮还是不漂亮” 青衣公子看了身边的少年一眼，淡淡一笑，眼睛再度望向黑色的夜空：“听说下个月初一仙女就会下山，到时候你不就见到了。” 少年傻笑了一下，随即双手合拢，对着黑色的神山连连作揖膜拜。 青衣公子却将眼睛转向庙内白玉塑成的雪山圣母像。 洁白的雕像身形秀丽婀娜，宛若真人，然而奇怪的却是自雕像发顶垂下薄纱，恍恍惚惚看不清楚容貌。 神山之巅雪海之中，乐清歌静静地立在冰天雪地里，一袭白衣飘飘，头顶乌发上坠着雪鸟之羽，领子上围着纯白色的雪狐皮毛，恍若乘风而来的仙子，更像那从冰雪之中诞生的精灵。 她面前是万丈峭壁的绝崖，身后远处则是用纯白色大理石堆砌而成的宫殿。她就站在绝崖顶上，静静地望着云海中沉浮的一轮明月，几乎要与峰顶终年不化的冰雪融为一体。 一切都被笼罩在银色的月光里，那么静谧，那么安详。 山下是围着篝火载歌载舞的牧民，有点嘶哑却依旧悠扬的马头琴声穿过黑暗，直达峰顶白衣女子耳膜之中。 已经十五了，再过几日，便又要下山了吧。 “雪落，无痕……”她轻轻呢喃，眼神却逐渐空洞。 远处黑色群山的影子渐渐模糊起来，凌乱的画面在脑海中闪过，一张张模糊的笑脸在面前盘旋，然而表情是各不一样的，有桀骜的，有不服的，有生气的，有微笑的，有不屑的，也有从容的，而最终，一张张表情不同的脸都化为极端的恐惧。 有小小的身子掉下去了，不停地下坠，最后忽然停在了空中，悄无声息，殷红的鲜血自胸口泉涌而出，霎时占据了整个画面，所有的一切，都被漫无边际的红取代。 那漫无边际、触目惊心的红，让这个如同精灵一般的少女瞬间大汗淋漓。 十年了，每次都是同样的画面。 十年了，这个声音，这些画面，已经伴随着她在冰峰顶上度过了整整十年。 为什么十年里，她总是看到这一个画面 他们到底是谁那个在她耳边轻轻说着“雪落无痕”的温柔如水平静淡定的少年，到底是谁 每次这个画面出现在脑海里，她的头就像要爆炸一般的疼痛，提醒着她忘记了一些她不该忘记的事情。 她定了定神，强自镇定一番，再次闭上眼睛。 然而终究是失败了。画面依旧是凌乱的，影子依旧是模糊的，漫无边际弥漫的，依旧是触目惊心的红。 那个发出温柔声音的主人，依旧只是个模糊的影子。 乐清歌最终叹一口气，放弃尝试睁开眼睛，剧烈的疼痛让她大汗淋漓。 她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转身走向纯白色的宫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