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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宴终散，群臣怀着各异的心思，踏着清冷的月色离去。沈逾明婉拒了几位官员结伴同行的邀请，独自一人，走在覆满积雪的宫道上。怀中那面新得的“慧眼”金牌沉甸甸的，既是荣耀，也是更重的责任与更醒目的靶子。 “沈少监，请留步。” 一个温和的声音自身后响起。沈逾明回头，只见齐王在几名随从的簇拥下，缓步走来。他脸上带着惯有的儒雅笑容，仿佛方才殿上的惊变与他毫无关系。 “下官参见齐王殿下。”沈逾明躬身行礼，心中警惕。 齐王虚扶一下，目光落在沈逾明脸上，带着欣赏，也带着探究：“沈少监今日真是让本王大开眼界。不仅精通营造，连这鉴宝辨伪的眼力也如此惊人，真乃国之栋梁。” “殿下谬赞，下官愧不敢当。不过是偶有所得，侥幸而已。”沈逾明谦逊道。 “侥幸”齐王轻笑一声，摇了摇头，“若是侥幸，怎能一眼看穿那连众多老臣、甚至宫内积年老匠都未能察觉的破绽沈少监过谦了。”他话锋一转，状似无意地问道，“不知沈少监这门‘辨材’的学问，师从何人或是……从何古籍中习得本王对此也颇有兴趣。” 来了。沈逾明心中冷笑，这是在探他的底细。 “回殿下，并无特定师承。或许是臣自幼便喜好奇技巧器，多看多摸，日积月累，便有了些粗浅心得。至于古籍……杂览而已，并无定本。”沈逾明再次将原因推给“天赋”和“杂学”，这是他早就准备好的说辞。 齐王深深看了他一眼，似乎想从他眼中找出破绽，但沈逾明眼神平静，毫无波澜。 “原来如此。”齐王笑了笑，不再追问，转而道，“沈少监才华横溢，如今又得陛下信重，前途不可限量。只是这朝堂之上，风云变幻，独木难支。若有闲暇，可常来本王府中坐坐，品茗论道，亦是美事。” 这是明目张胆的拉拢了。 沈逾明心中明了，恭敬却疏离地回道：“殿下厚爱，下官感激不尽。只是如今‘擎天闸’标准化事务繁忙，恐难有闲暇，辜负殿下美意。” 齐王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面上笑容不变：“无妨，来日方长。沈少监，好自为之。”说罢，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便带着随从离去。 看着齐王远去的背影，沈逾明眉头微蹙。这位王爷，比周文远之流难对付得多。今日自己拒绝了他的招揽，恐怕已被他彻底记恨上了。 走出宫门，寒风扑面而来。沈逾明紧了紧大氅，正准备上侯府的马车，眼角余光却瞥见不远处，顾清辞正站在墨香阁来接她的马车旁，似乎也在等他。 他脚步一顿，走了过去。 “顾小姐。”他轻声唤道。 顾清辞转过身，清丽的面容在雪光映照下，更显剔透。她看着沈逾明，眼神复杂，有尚未褪去的震惊，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还有……更多难以言喻的情绪。 “沈公子，”她轻声开口，声音在寒夜里有些飘忽，“方才殿上……多谢你。” 她指的是他出声阻止，避免了可能发生的更大惊乱。 “分内之事。”沈逾明看着她被寒风吹得微红的脸颊，心中微软，“况且，我也不愿见到……美好的事物，在眼前骤然破碎。”他意有所指，目光扫过她发间一枚简单的玉簪。 顾清辞的心猛地一跳，下意识地避开了他的视线。他这话，似乎不仅仅是指那尊琉璃马。 两人一时无言，只有雪花静静飘落的声音。 “那套青瓷茶器，”顾清辞忽然低声道，“我每日都用它饮茶。” 沈逾明微微一怔，心中涌起一股暖流：“能用就好。” “它……很安静。”顾清辞抬起头，目光清澈地看向他，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能让人心也静下来。不像有些东西，看似璀璨，却内藏凶险，一触即溃。” 她这话，像是在说琉璃马，又像是在隐喻其他。 沈逾明深深地看着她，从她眼中看到了某种理解，甚至是……一丝共鸣。她知道他在殿上并非完全为了护驾，也有技术上的较真和对“伪劣”的本能排斥。这种无需言明的理解，让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慰藉。 “是啊，”他轻声回应，目光温柔，“真的东西，往往沉静。假的，才需要喧嚣。” 雪花落在两人之间，仿佛织成了一道朦胧的纱幕。在这一刻，家族恩怨、朝堂纷争、前世纠葛，似乎都暂时远去。只剩下两个灵魂，在雪夜中，因为对“真”与“美”的共同坚守，而悄然靠近了一瞬。 “雪大了，顾小姐早些回去吧。”沈逾明最终开口道。 顾清辞点了点头，低声道：“公子也小心。”说罢，转身登上了马车。 看着马车碾过积雪，缓缓驶离，沈逾明站在原地，久久未动。肩头的旧伤在寒气侵袭下隐隐作痛，但心中却因为那短暂的交流，而生出些许暖意。 然而，这片刻的宁静很快被打破。一名穿着漕工服饰的汉子（雷豹的手下）悄无声息地靠近，塞给他一个小竹筒，低语道：“老大让送来的，说是‘夜枭’的动向。” 沈逾明心中一凛，握紧竹筒，眼中的温和瞬间被锐利取代。 风雪依旧，暗流却从未停止涌动。前路，依旧危机四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