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定向爆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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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头那一个沉稳而又力重千钧的点头，便成了这片死寂洞窟中无声的行动指令。先前那种围绕着文史谜题的脑力激荡瞬间退潮，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即将与坚硬物质进行最直接对抗的、充满了钢铁与火焰气息的极致紧张。 “导流副闸”前那块仅有数平方米的狭小平台，此刻俨然成了石头一个人的、神圣不可侵犯的“手术台”。 在众人紧张的注视下，石头缓缓拉开他那个始终不离身的特种防水背包的拉链，小心翼翼地，如同从神龛中请出圣物一般，取出了几块被厚厚的油布纸紧紧包裹着的、呈现出一种沉闷灰白色的块状物。 林岳认得那东西，那是c4，一种以稳定和高威力着称的军用塑性炸药，其形态柔软，可以被捏成任何形状，因此也被称为“橡皮泥炸药”。紧接着，他又取出了一个更加精密的金属小盒子，打开后，里面整齐地码放着一排排比香烟过滤嘴还要纤细的、闪烁着金属光泽的小管子——那是电控延时雷管，爆炸的艺术，其核心就在于对这些小东西的精确掌控。 整个过程中，他的动作精准、沉稳，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他面对的不是能将这里夷为平地的烈性炸药，而只是几块普通的泥巴。那种极致的专注，形成了一道无形的气场，让周围的空气都变得粘稠起来。 “林岳，陈晴，过来帮忙。”石头用他那惯有的、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言语发号施令。他递给两人一把特制的手摇式合金钻头，“按照我做的标记，在这里钻孔。记住，深度十二公分，与水平面呈三十度夹角，一分一毫都不能差。” 他的要求，严格得如同在进行航天零件的加工。陈晴和林岳丝毫不敢怠慢，两人合力，用尽全身的力气，在那坚硬的岩石上，开始进行这关乎所有人性命的“微创手术”。 梁胖子远远地躲在一块巨大的岩石后面，探着半个脑袋，看着石头手里那些灰白色的“橡皮泥”，只觉得头皮发麻，心惊肉跳。他压低了声音，对着旁边的孟广义嘟囔道：“我的妈呀，老孟，石头这小子可悠着点！这玩意儿看着比咱当年在矿山上用的硝铵炸药邪乎多了。这要是一不小心手一抖，咱们就不是出去了，是直接上天，跟太上老君报道去了。” 陈晴一边费力地摇着钻头，一边用眼角的余光打量着石头和他那些“装备”，心中的震惊无以复加。作为一名顶尖的科学家，她当然知道c4塑性炸药和精密电控雷管意味着什么。这已经完全超出了民间探险队所能接触的范畴，这是属于特种部队和专业工程爆破领域的顶级装备。她本以为这个团队的“专业性”体现在孟广义的历史知识和石头的格斗技巧上，现在看来，她还是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这个团队的背后，隐藏着她完全无法想象的深厚背景。 钻孔的过程漫长而又艰难。当最后一个符合石头严苛要求的钻孔完成时，林岳和陈晴都已经累得满头大汗，手臂酸麻。 而石头真正的“艺术创作”，才刚刚开始。 他戴上一副薄薄的鹿皮手套，取下一块c4，用他那双布满了厚茧，却又异常灵巧的手，开始像捏面团一样，精确地进行塑形。他时而将其搓成长条，时而将其压成薄片，根据每一个钻孔的位置和角度，赋予这些沉默的“死神”以不同的形态。 那专注的神情，那精准的拿捏，让这场充满了危险的爆破准备，看起来竟有了一种近乎于艺术创作的美感。 孟广义看着被眼前一幕震撼到的林岳和陈晴，主动走过来，低声地为他们，也为此刻所有紧张的人进行解说：“别看胖子咋咋呼呼的，其实爆破这门手艺，是一门真正的艺术，它的核心，不在于‘量’有多大，而在于‘巧’劲儿用得有多妙。” 他目光投向石头，眼神中充满了绝对的信任：“一个好的‘炮头’，能用一两炸药，沿着预定的线，切开银行的保险柜，但旁边桌子上的一杯红酒，都不会晃倒。石头的活儿，就是这个级别的。你看他的布置，就能明白他的思路。” 众人顺着他的指引看去。只见石头并不是追求将炸药均匀地分布在整个“副闸”上，而是极有针对性地，将塑形后的炸药，精准地塞入了那几个位于关键结构节点的钻孔之中。有的在石块与石块的接缝处，有的则对准了内部可能存在的榫卯结构或者支撑点。 孟广义继续解释道：“他的目的，根本不是用蛮力炸开这堵石墙。那样做，巨大的冲击波会反弹回来，我们所有人都会被震死，甚至可能引起整个洞穴的连锁坍塌。他的设计思路，是利用c4炸药在瞬间爆炸时产生的、方向性极强的超高压冲击波，像一把无形的攻城锤，不是为了摧毁石块本身，而是为了震裂和摧毁其内部互相咬合的榫卯结构，破坏掉整个封堵墙体的应力平衡。只要平衡被打破，这堵墙，就会因为后方水流的压力，自己向内坍塌下去。” 听完这番话，林岳看着石头那双正在小心翼翼地将纤细雷管插入炸药，并连接好引线的、稳如磐石的手，心中豁然开朗。他第一次真正地理解了“炮头”这个在行话里充满了敬畏的称谓。那从来都不是代表着单纯的暴力与毁灭，而是一种基于严谨的物理学、材料力学和工程结构的、对能量进行极致入微的精准计算与控制。这是一种技术，更是一种道行。 终于，所有的炸药和雷管都布置完毕。无数根细细的引线，从不同的位置延伸出来，最终汇集到了石头手中的一个集成控制器上。 “所有人，退到那块岩石后面，抱头，张开嘴巴，防止冲击波损伤内脏！”石头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众人立刻手脚并用地退到了几十米外一块巨大的、如同盾牌般的天然岩石后方，一个个大气都不敢出。 整个地下世界，在这一刻，再次陷入了绝对的死寂。只有远处偶尔传来的滴水声，和每个人自己那如同擂鼓般的心跳声。 石头独自一人站在“手术台”前，做着最后的检查。他确认了所有线路的连接，又抬头看了一眼那堵即将决定他们命运的石墙，眼神古井无波。 随后，他转身，也退到了岩石掩体的后面，拿出了一个手掌大小的、带着一个红色按钮的无线起爆器。 他环视了一圈众人那写满了紧张与期盼的脸，最后，目光定格在孟广义的脸上，看到孟广义对他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 石头深吸了一口气，将所有嘈杂的思绪全部排出脑海，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他和手中这个小小的起爆器。 他的拇指，轻轻地，搭在了那个红色的按钮上。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被无限地拉长。 “三……” 他的声音低沉而清晰，每一个数字，都像是一记重锤，敲在众人的心脏上。梁胖子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二……” 陈晴的双手紧紧地攥成了拳头，指甲深深地陷进了肉里。 “一！” 在最后一个字落下的瞬间，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心脏仿佛都停止了跳动。 石头的眼睛里，闪过一道锐利如刀锋的光芒，他那搭在按钮上的拇指，毫不犹豫地，重重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