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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交近攻四个字，从张良口中说出，便在朝堂之上掀起了轩然大波。 御座之上的嬴政，却采纳了这个建议。 皇帝的意志不容置疑。 当派遣使团，前往迦太基的决议定下，新的问题立刻浮现出来。 谁去 谁能担当此任，代表大秦，跨越无尽的海洋，去寻找虚无缥缈的盟友 御史大夫率先出列，他认为，当遣儒家博士前往。 此去蛮夷之地，路途艰险，人心难测。 非能言善辩之士，不足以彰显大秦国威，不足以说服异族君王。 他列举了数位学识渊博的博士，个个口若悬河，才思敏捷。 话音未落，太尉冯去疾立刻反驳。 他觉得，与那些茹毛饮血的蛮族交涉，唇枪舌剑毫无用处，拳头才是他们唯一能听懂的道理。 使团正使，必须是熟悉军务的将领，最好是年轻人。 有胆魄，有武勇，即便谈判破裂，也能率众杀出一条血路回来。 一时间，文武两派争执不下。 文官们推荐的是饱学之士，武将们则力挺军中新锐。 整个大殿嗡嗡作响，每个人都觉得自己的理由最充分，自己的人选最合适。 嬴政端坐于御座之上，对下方的争论充耳不闻。 他的目光扫过每一个人，李斯、冯去疾、王绾，这些都是帝国的栋梁，是治理天下的能臣。 他们提出的每一个人选，都足以胜任一郡太守，一军之将。 可这一次，不够。 这一次的任务，需要的不是单纯的辩才，也不是纯粹的武勇。 他需要一个开拓者，能在大秦从未涉足过的领域，为帝国插上旗帜的人。 争吵声渐渐平息，所有人等待着最终的裁决。 “传朕敕令。” 内侍官立刻躬身，手持布帛，准备记录。 “征东海郡郡守，蒙毅，即刻返回咸阳。” 嬴政停顿了一下，似乎是故意留给众人反应的时间。 “任其为使团正使，出使迦太基。” 方才还在激烈争辩的文武百官，此刻全都愣住了。 东海郡郡守，蒙毅 这个名字他们当然不陌生。 蒙武之子，蒙恬之弟，将门之后。 可他已经在东海郡待了许久，还被陛下赐婚，远离咸阳的权力中心。 在众人眼中，他只是一个政绩还算不错的郡守。 让他担任如此重要的使团正使 跨越重洋，去执行一项关乎帝国未来国策的使命 这太出人意料了。 咸阳城中，难道找不出一个比他更合适的人选吗 能言善辩的博士，战功赫赫的将军，哪一个不比一个偏远郡守的分量更重 皇帝的心思，无人能猜透。 看着下方众臣惊疑不定的神情，嬴政似乎早已料到。 “众卿，是否觉得此举不妥” 无人敢应答。 质疑皇帝的决定，就是挑战皇权。 嬴政站起身，踱步到殿前。 “蒙毅出身将门，其兄蒙恬为我大秦筑长城，拒匈奴，也镇守北域多年，他的风骨朕信得过。” “蒙毅就任东海郡守期间，开辟渔场，令东海郡府库充盈，百姓安乐。” “他设立市舶司，与海外诸岛贸易往来，那些肤色各异，言语不通的岛夷，皆对其心悦诚服。这就是他的政务之能。” “他既懂兵事，又善民生。更重要的是，他懂得如何与非我族类之人打交道。他知道什么时候该用道理，什么时候该用刀剑。” “此去迦太基，路途之遥远，远超想象。所遇之艰难，亦非我等所能预料。朕需要的，不是一个只会在朝堂上引经据典的腐儒，也不是一个只会冲锋陷阵的莽夫。” “朕要的，是一个沉稳坚毅，能够代表我大秦，去为帝国走一条创新之路的人。” 一番话说完，朝堂之上，再无半点异议。 众臣这才恍然大悟。 原来皇帝的目光，早已越过了咸阳，看到了更远的地方。 蒙毅在东海郡的所作所为，看似是治理一郡之地，实际上却是在为今日的远征，做着最充分的演练。 与海外岛夷打交道，不正是与更西方的世界的国家打交道的预演吗 皇帝的深谋远虑，令所有人心中升起寒意叠加敬畏。 李斯出列，躬身道：“陛下圣明。” 众臣齐齐躬身：“陛下圣明。” 任命正使，只是第一步。 嬴政回到御座，继续下令。 “使团副使之一，镇东神龙王，敖。” 这个名字一出，刚刚平复下去的朝堂，瞬间炸开了锅。 龙王还要担任使团的副使 嬴政对他们的震惊视若无睹，平静地解释道： “此去万里，汪洋浩瀚，风浪莫测，非人力所能安然渡过。有龙王敖一路护航，可保使团万无一失。” 这个理由，无可辩驳。 再荒谬的任命，只要有足够实际的理由，就变得理所当然。 为了帝国的远征，征用一位龙王作为向导和保障，这很合理。 可还没等他们从这个冲击中缓过神来，嬴政抛出了第三个名字。 “使团副使之二，半岛都尉，朴昌皓。” 如果说任命龙王是惊骇，那么任命朴昌皓，就是彻彻底底的匪夷所思。 朴昌皓是谁 他是降将，虽然在远征帕提亚的过程中立下大功，但还是有不少大臣心里的坎过不去。 让他一个降将，一个曾经的敌人，去担任代表大秦颜面的使团副使 这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立刻有言官出列，想要劝谏。 嬴政却抬手，制止了他。 “朕知道你们在想什么。” “朴昌皓其人，脑中藏着天外之识。他对西方诸国的了解，远胜过你们所有人。七丘人，迦太基人，在你们眼中只是一个个模糊的名字。” “在他脑中却是非常清晰的地方，包括风土人情，如何打交道，你们不一定有他强。” “更重要的是，”嬴政的语气加重了几分，“他懂得如何对付与他一样的特殊之人。对付非常之人，需用非常之法。” 这番话，信息量巨大。 天外之识特殊之人 众臣听得云里雾里，却也抓住了最关键的一点。 这个朴昌皓，拥有皇帝需要，而他们所有人都不具备的特殊能力。 拥有丰富异族交涉经验的将门之后，蒙毅。 能掌控大海，确保航行绝对安全的神话生灵，镇东神龙王敖。 脑中装着敌人所有情报，并且懂得如何用特殊手段克敌制胜的前敌人，朴昌皓。 这支使团的配置，堪称诡异，却又互补到了极致。 至此，整个麒麟殿，再无半点声音。 千里敕令，快马加鞭，抵达东海郡。 郡守府内，蒙毅接到圣旨的时候，没有丝毫的惊讶，好似早已预料到这一天。 他交接了郡中事务，没有片刻耽搁，即刻启程返回咸阳。 一路风尘仆仆，他没有回家，而是直接被引入了章台宫。 宫殿之内，只有他与嬴政二人。 “你可知，朕为何召你回来”嬴政看着眼前这个风霜满面，却依旧身姿挺拔的臣子，开口问道。 “为大秦，开辟一条新路。”蒙毅的回答，简短而有力。 嬴政点了点头。 “看来你在东海，并未虚度光阴。” 他将张良的策论，以及关于罗马和迦太基的所有情报，都摆在了蒙毅面前。 “朕要你去的，不是一国，而是一个世界。朕要你带回的，不是一份盟约，而是大秦的未来。” “此去，你将面对一个和大秦完全不同的天地，那里的人，军队和制度，都是未知的。” “此行，九死一生。” 嬴政说得直白，没有半点粉饰。 蒙毅的神情没有变化，他只是静静地听着。 嬴政走到他面前，将一根通体乌黑，顶端镶嵌着玄鸟图腾的节杖，交到蒙毅手中。 “持此节，如朕亲临。万里之外，一切事务，由你决断，无需请示。” 蒙毅双手接过节杖。 节杖质地坚硬，分量沉重。 这重量不仅来自于节杖本身，更来自于它所代表的皇权与信任。 他单膝跪地，双手高举节杖。 “臣，蒙毅，领旨。” 没有豪言壮语和慷慨陈词，只有这简简单单的五个字。 他很清楚自己即将踏上的，是一条史书上从未有过的道路。 一条，只属于大秦的远征之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