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寒门远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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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三人便分别了。李猎户临走时，还特意给父子俩指了指前方的路，再三叮嘱他们注意安全。 父子二人继续赶路，天空突然乌云密布，黑沉沉的乌云从远处缓缓压来，仿佛要将整个世界吞噬。吴刚抬头看了看天，神色凝重地说：“晟儿，要下雨了，咱们得赶紧找个地方躲雨。”吴晟点点头，两人急忙加快了脚步。 起初，豆大的雨点稀稀拉拉地落下来，父子二人以为只是小雨，并未太过在意，所以躲在了一棵树下挡雨，然而，很快天空便传来阵阵隆隆雷声，并夹杂着电闪。 “快走！”吴刚拉着吴晟急忙离开树林，然而，此时雨越下越大，父子俩很快便被淋成了落汤鸡，天地间仿佛挂起了一幅巨大的水帘，什么都看不清。 伴随着暴雨，雷电交加，一道道闪电划破黑暗的天空，紧接着是震耳欲聋的雷声。一道闪电径直劈下，将父子二人之前躲雨的那棵大树劈断，大树轰然倒下，溅起一片泥水。 随着雨势变大，道路变得泥泞不堪，每走一步都十分艰难，他们的鞋子深陷在泥里，拔出来都要费好大的力气。雨水顺着他们的脸颊流淌而下，模糊了他们的视线。 “晟儿，坚持住，前面说不定就有能躲雨的地方！”吴刚大声喊道，一旁的吴晟喘着粗气紧紧地跟着。 他们在雨中艰难地前行，不知走了多久，终于发现了不远处的一间破败的房子。房子的屋顶破了好几个洞，墙壁也摇摇欲坠，仿佛一阵大风就能将它吹倒。但此刻，这房子对父子俩来说，就像是黑暗中的一丝曙光。 父子俩赶紧冲进屋内。屋内弥漫着一股潮湿发霉的味道，角落里布满了蜘蛛网，灰尘在透过屋顶缝隙洒下的雨水中飞舞。吴刚找了些相对干燥的地方，清理了一下，让吴晟坐下休息。 “晟儿，把湿衣服脱下来拧一拧，别着凉了。”吴刚说道，自己也开始脱衣服拧水。吴晟也有样学样的脱下衣服拧水，之后父子二人便在这破旧房屋内休息着。 第二天中午，暴雨终于停下，阳光透过云层洒下来。父子俩将衣服挂在树枝上晒干后，便继续赶路。 父子二人走着走着，吴晟看到路边有个小摊，卖着热气腾腾的肉饼。“爹，我好饿，这肉饼看起来好好吃。”吴晟咽了咽口水说道。 吴刚摸了摸身上所剩不多的盘缠，犹豫了一下，还是拿出几个金币买了几个包子。父子俩狼吞虎咽地吃完，补充了体力，父子二人便继续赶路。 可没过多久，父子二人的肚子就开始疼起来。 “爹，我肚子疼。”吴晟脸色苍白，捂着肚子说道。 “肯定是那包子有问题。”吴刚咬牙说道，“快走，去旁边树林里解决。” 等父子俩解决完从树林出来，继续赶路时，才发现随身携带的储物袋不见了，里面放着他们仅剩的盘缠。“爹，储物袋不见了！”吴晟焦急地说道。 “糟了！是刚才…”父亲猛地抬头，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望向路边那个小摊的方向！刚才只顾着剧烈的腹痛和解决那难以启齿的窘迫，哪里还顾得上腰间的储物袋定是在那手忙脚乱、狼狈不堪的冲进树林时，被灌木挂落，或者…或者根本就是被那个眼珠乱转的摊主趁乱摸了去！ 父子二人急忙赶了回去。然而，刚才还冒着热气、散发着罪恶香气的油锅摊子，连同那个干瘦油腻的摊主，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原地只剩下几块被踩进泥里的破油布碎片，和地上凌乱的脚印，很快就被泥浆覆盖 “骗子！该死的奸商！”吴晟气急败坏的说道。 此时，之前吴天和吴谋以及其他家族成员的的声音再次在吴晟的脑海里响起 “百无一用…灾星…废物…”这一次，它们不再是空洞的污蔑，而是变成了眼前这无法逃脱的、活生生的现实！ 吴晟的内心不停地说道：“我不是废物是什么如果不是我贪嘴，如果不是我意志不坚，非要吃那该死的油饼，父亲就不会掏出钱袋，就不会…就不会被那该死的骗子得手！是我！都是我！是我拖累了父亲！是我把最后一点希望也亲手葬送了！” 无边的绝望和汹涌的自责如同滔天巨浪，瞬间将吴晟彻底击垮！连日来积压的恐惧、疲惫、委屈、屈辱…在这一刻终于冲垮了最后一道堤防！吴晟再也支撑不住，双腿一软，噗通一声重重跪倒在冰冷的、肮脏的泥浆里！ “爹！是我…都怪我！是我没用！我就是个废物！灾星！我害了您！害了我们啊！”我双手死死抓着冰冷的泥浆。 起来！”吴刚的声音并不响亮，甚至有些沙哑疲惫，却像一道穿透浓雾的闪电，劈开了吴晟混乱的思绪。那声音里没有一丝一毫他预想中的愤怒或责备，只有一种历经风霜后的沉静和不容置疑的坚定。 吴晟被那双手的力量强行从泥地里拽了起来。他泪眼模糊地抬起头，撞进父亲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那双眼眸深处，有赶路的疲惫，有失去盘缠的沉重，有对奸商的怒火，但唯独没有看向吴晟时哪怕一丝的嫌弃或责怪。那眼神像深邃的潭水，包容着他所有的狼狈与不堪。 吴刚没有长篇大论地安慰，没有空洞地否定“你不是废物”。他只是伸出同样沾满泥污的手，用粗糙的指腹，近乎粗粝地抹去吴晟脸上冰冷的泥水和滚烫的泪水。那动作并不温柔，甚至有些笨拙，却带着一种无法言喻的、磐石般的可靠。 “天塌不下来！”吴刚的声音低沉而有力，每一个字都像砸在实地上的重锤，“哭，没用。跪着，更没用！” 他紧紧抓着吴晟的肩膀，让儿子能站稳，能感受到他手臂传递过来的力量和温度。他的目光越过吴晟的头顶，望向远方泥泞不堪的道路，那目光锐利如鹰，穿透了眼前的绝望。 “东西丢了，是贼该死，不是你该死！饿，是人都知道饿，想吃口热乎的，有什么错”他顿了顿，目光重新落回吴晟脸上，那眼神里是历经世事的沧桑和一种近乎原始的坚韧，“要说错，错在我这个当爹的，没能护周全。但——” 吴刚深吸一口气，胸膛起伏，仿佛将所有的沉重都吸入了肺腑，然后缓缓吐出，语气斩钉截铁：“只要人还在，只要这双手还在，路，就能接着走！” 这句话，没有华丽的辞藻，没有煽情的拥抱，却像一记重锤，狠狠敲碎了吴晟心中那自筑的“废物”牢笼。吴刚没有否定他的错误带来的后果，却用最直接的方式告诉他：错误不是终点，自责毫无意义，行动才是唯一的出路。那双布满老茧、此刻沾满泥污的手，就是他们最可靠的依仗和希望。 父亲的目光像烧红的烙铁，烫得吴晟心头发颤，却也奇迹般地止住了那汹涌的自毁洪流。那眼神里传递的信息无比清晰：我们是一体的，祸福与共，荣辱同担。眼前的困境，是父子共同面对的难关，而不是儿子单方面拖累父亲的罪证。 吴晟看着父亲那疲惫却挺直的脊梁，感受着肩膀上那沉甸甸的、不容置疑的支撑，哽在喉头的绝望嘶吼渐渐平息。取代那灭顶绝望的，是一种混杂着无尽酸楚、羞愧，却又被强行注入了一股微弱但顽强生机的复杂感受。眼泪依旧在流，但不再是纯粹的崩溃，而是掺杂了被父亲这份如山重担所震撼、所托起的茫然与悸动。他抽噎着，身体不再剧烈颤抖，只是无声地依靠着父亲的手臂，汲取着那份沉默却磅礴的力量。 “爹！我们接下来怎么办”吴晟缓缓起身，询问道。 吴刚思索片刻，淡淡的说道：“继续向前走吧！看看能不能找到好心人家，祈求一些吃食！”此时父子二人面色蜡黄，相互搀扶着前进着脚步虚浮。 父子二人又走了一段路，注意到在不远处，有一户炊烟人家，父子二人决定前去碰碰运气。 父子二人相互搀扶着，艰难地走上前去敲门。不一会儿，门开了，一位农妇小心翼翼地探出头来。 吴刚赶忙说道：“大嫂，我们父子俩被家族赶了出来，一路赶路，又饿又累，您能不能给我们父子二人一点水和吃的我们可以帮您干活。” 农妇看着父子俩狼狈的样子，心生怜悯，说道：“快进来吧，看你们怪可怜的。” 父子俩走进屋内，吴刚便将他们的经历简单讲述了一下。农妇听后，不禁感叹道：“真是可怜的人啊。你们先坐会儿，我去给你们弄点吃的。” 不一会儿，农妇端来了热气腾腾的饭菜和水。父子俩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心中满是感激。 吃完饭后，吴刚说道：“大嫂，您这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我们不能白吃您的东西。” 农妇想了想，说道：“我家的农具有些坏了，我年老体衰，四处也没有人会修，你们要是会修的话，就帮我修修吧。” 吴刚和吴晟连忙点头。父子二人便帮着农妇修理起农具来。吴刚有着几十年的务农经验，经验丰富，指导着吴晟，两人配合默契，很快就将农具修理好了。 农妇看着修好的农具，脸上露出了笑容：“太感谢你们了，你们真是好人。这下好了，我干活也方便多了。” 吴刚说道：“大嫂，您太客气了，我们还得多谢您的帮助呢。” 休息了一会儿后，父子俩又要踏上旅程。农妇给他们准备了一些干粮和水，说道：“你们拿着这些，路上吃。希望你们以后能过上好日子。” 吴刚和吴晟父子二人见状，感激不已，连声道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