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宗正发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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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名早已准备好的大匠，深吸一口气，双手握住了那巨大的驱动摇轮，猛地发力！ “嘎吱——嗡——！” 一阵低沉而有力的、金属摩擦与咬合的声音响起，起初略显滞涩，但迅速变得流畅、平稳、雄浑！巨大的摇轮带动着下方复杂的齿轮组，精密的杠杆开始传递力量，八个光洁如镜的银亮锭子，骤然开始旋转！ 起先是缓慢的，带着新机磨合的沉稳。 紧接着，速度越来越快！ 嗡鸣声逐渐连成一片，低沉而充满力量感，如同沉睡的巨龙在舒展筋骨！八股雪白的、纤细如发却闪烁着柔和光泽的毛线，如同八道纯净的溪流，从旋转的锭子上被飞快地抽出，均匀、流畅、源源不绝！ 那速度！那均匀度！那从未见过的、同时八线齐纺的壮观景象！ 整个金銮殿，陷入了彻底的死寂！落针可闻！ 所有官员，无论派系，无论立场，全都目瞪口呆！嘴巴张得能塞进鸡蛋！眼珠子瞪得几乎要脱眶而出！他们死死盯着那八道飞旋的银锭，盯着那八股如精灵般跳跃汇聚的雪白毛线，大脑一片空白！ 这……这真的是纺线这简直是神迹！是夺天地造化的鬼斧神工！ “神机！真乃神机啊！”一个老臣率先反应过来，激动得胡须乱颤，老泪纵横。 “八锭同纺！线如毫发！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天佑大楚！陛下圣明！” 惊叹声、赞美声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金銮殿的寂静，汇成震耳欲聋的声浪！ 就在这时，一个极其不和谐、带着腐朽酸气和垂死挣扎意味的嘶哑声音，硬生生刺破了这片沸腾的战域！ “陛下！老臣有本启奏！” 老宗正萧远山，猛地跨出一步，脸色铁青，须发皆张，紫金蟒袍下枯瘦的身躯因为激动和一种莫名的恐惧而微微颤抖。他手中高举一份奏疏，声音尖利得如同夜枭：“此物虽巧，然则奇技淫巧，动摇国本！匠人卑贱，骤得此器，必生骄矜懈怠之心！长此以往，农不事耕，士不读经，举国皆逐机巧之利，纲常沦丧，礼崩乐坏！此乃祸国之源！老臣恳请陛下，立毁此机，诛杀蛊惑圣心之匠人鲁方，以正视听！否则，我大楚危矣！”他声嘶力竭，唾沫横飞，仿佛在维护世间唯一的真理，浑浊的老眼死死盯着夏紫月，带着孤注一掷的疯狂。 这番陈词滥调、危言耸听的弹劾，在“神机”轰鸣运转的雄浑背景音下，显得如此苍白、可笑、而又……悲凉。 殿中骤然一静。不少官员皱起了眉，看向老宗正的目光充满了复杂，有鄙夷，有怜悯，也有不解。都这个时候了，这老顽固怎么还在螳臂当车 萧景容眼中杀机一闪，手已按上刀柄。 夏紫月端坐龙椅，冕旒玉珠后的眼神平静无波，如同深不见底的寒潭。她没有立刻斥责，甚至没有看老宗正一眼，目光反而缓缓扫过殿中那些穿着单薄春衫、在早春风寒中犹自有些瑟缩的官员们。 就在这死寂的对峙中，一个谁也没注意到的、小小的身影动了。 一直被鲁方牵着的泉儿，歪着小脑袋，好奇地看着那个站在最前面、穿着厚厚袍子还跳着脚喊“冷”的、胡子老长的爷爷（老宗正）。小家伙乌溜溜的大眼睛眨了眨，似乎觉得爷爷喊得那么大声，一定是冻坏了。他低头看看自己肉乎乎的小手里，一直无意识捏着的那团蓬松、洁白、暖融融的精梳羊毛…… 泉儿小嘴一抿，像是下定了决心要做一件很重要的事。他松开鲁方的手指，迈开小短腿，啪嗒啪嗒地朝着丹陛之上、那个最高最大的身影跑去。小家伙跑得有些踉跄，手里紧紧攥着那团白羊毛，一直跑到龙椅旁夏紫月的脚边才停下。 夏紫月垂眸，看着儿子。 泉儿仰起小脸，对着母皇露出一个纯真无邪的笑容，然后伸出小手指，指向下面还在激动嘶喊的老宗正萧远山，用整个大殿都能听到的、清脆稚嫩的童音，认认真真地说： “皇爷爷，脚冷！” 小家伙的声音不大，却像带着奇异的穿透力，瞬间让满殿的嘈杂和那刺耳的弹劾声都静了一瞬。 所有人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顺着泉儿小手指的方向，聚焦到老宗正萧远山的……脚上。 只见老宗正那双崭新的、用上好锦缎制成、镶着金线的朝靴鞋面，不知何时，竟被一道细细的、温润的碧蓝色水流精准地“浇”透了！那水流显然是刚刚出现的，正顺着光滑的锦缎鞋面往下淌，在他脚边形成一小滩明显的水渍！ 这……这分明是泉儿那神乎其神的灵泉！ 泉儿完全没在意自己造成的“小事故”，他低头看看自己小手里那团温暖的白羊毛，又看看老宗正那双湿漉漉的靴子，小眉头可爱地蹙了起来，似乎在努力组织语言。然后，他再次仰起小脸，对着老宗正，用更加清晰、更加认真、带着点小奶音的语调，一字一顿地补充道： “袜袜，暖！” 说着，他还努力踮起小脚丫，把小手里那团蓬松柔软、洁白如云的精梳羊毛，朝着老宗正的方向，用力地举了举。 “……” 死寂！ 整个金銮殿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诡异的死寂！ 落针可闻！连那“神机”雄浑的运转声，似乎都在这一刻被按下了暂停键！ 所有人都石化了。表情凝固在脸上，嘴巴保持着张开或闭上的形状，眼睛瞪得溜圆，死死地盯着老宗正那双还在滴水的、崭新的、象征着他高贵身份的锦缎朝靴！以及……龙椅旁，那个举着一小团温暖白羊毛、一脸认真地说“袜袜暖”的、两岁半的小皇子！ 噗嗤—— 不知是谁，第一个没憋住，极轻微地笑出了声。 这声笑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激起了千层浪！ “噗……哈哈哈……” “袜袜暖……哈哈哈……” “皇爷爷脚冷……哈哈哈……” 压抑的、古怪的、最终彻底爆发的哄堂大笑，如同火山喷发，轰然席卷了整个金銮殿！笑得前仰后合，笑得捶胸顿足，笑得眼泪都飙了出来！连素来严肃的武将们也憋得满脸通红，肩膀剧烈抖动。 这画面太有冲击力了！一个道貌岸然、口口声声“奇技淫巧祸国殃民”的老宗正，被两岁半的小皇子用一道灵泉精准浇湿了新靴子，还被奶声奶气地关怀“脚冷”，并贴心推荐用那“奇技淫巧”产出的羊毛做袜子保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