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 训赵孟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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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孟德一身深绯色官袍，头戴乌纱，面色沉肃地立在殿门口，身后还跟着几个同样板着脸的礼部官员。他的目光如探针般扫过殿内——霜儿对着纸上歪扭墨迹泫然欲泣，泉儿抱着教鞭啃得正欢，夏紫月则蹲在霜儿身边温言安抚。这“学堂”里哪有半分开蒙启智的庄重分明是一派狼狈狼藉！ 赵孟德心头那股压抑了许久的火气，混杂着对昨日“标准输出”之策被夏紫月乾坤独断、将太医院置于南诏医官“监督”之下的强烈不满，瞬间找到了倾泻的出口。他猛地一甩袍袖，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痛心疾首的尖锐，刺破了殿内原本尚算温馨的气氛： “陛下！此乃开蒙启智之圣地，非嬉戏玩闹之草棚！公主执笔不成字，皇子啮物如幼兽！如此……如此游戏开蒙，视圣贤之道如同儿戏，成何体统！” 他深吸一口气，胸膛剧烈起伏，积郁多时的怨愤和某种根深蒂固的偏见终于冲垮了理智的堤坝，一句大逆不道的话脱口而出：“牝鸡司晨！国之教化根基，岂容如此轻慢亵渎！此风若长，我大楚国本动摇，礼崩乐坏指日可待啊陛下！” 他最后一句，竟是直接对着一直沉默坐在一旁、面容平静的皇帝萧景宏（景宏）嘶喊出来，仿佛要抓住这最后一根稻草。 “放肆！” 一道冰冷如九幽寒铁的声音骤然炸响！声音未落，殿内众人只觉眼前玄影一闪，凛冽的劲风扑面！萧景容的身影快如鬼魅，玄甲反射出刺目的寒光，腰间佩剑已然出鞘！ 剑光如匹练，带着撕裂空气的锐啸，精准无比地贴着赵孟德的头皮掠过！ “嗤啦！” 一声裂帛般的脆响。赵孟德只觉得头顶一凉，一股寒气瞬间从脚底板直冲上天灵盖！他下意识地伸手一摸——光溜溜的！那顶象征着他四品官阶的乌纱帽，竟被这凌厉无匹的一剑，齐刷刷地削飞了出去！官帽翻滚着，“啪嗒”一声，狼狈地掉落在光洁的金砖地上，滚了几滚才停下。 赵孟德僵在原地，面无人色，双腿如同筛糠般剧烈颤抖，头顶渗出的冷汗瞬间浸湿了鬓角残留的发根。死亡的寒意清晰地扼住了他的咽喉，让他连一个字都再也吐不出来。 殿内死寂一片，落针可闻。唯有萧景容手中那柄犹自嗡鸣的长剑，剑尖斜指地面，一滴冷汗沿着冰冷的剑脊缓缓滑落，砸在金砖上，声音微不可闻，却重重敲在每个人的心上。他高大的身影笼罩着瘫软的赵孟德，玄甲折射着殿外投入的阳光，冰冷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刀锋，缓缓扫过那几个噤若寒蝉的礼部官员，最终定格在赵孟德惨白如纸的脸上，声音低沉，却蕴含着雷霆万钧之力： “本王夫人治国，夙兴夜寐，呕心沥血。启智育才，自有其深意宏图。轮得到你这等尸位素餐、只知抱残守缺的蠢物指手画脚” 每一个字都像冰锥，狠狠戳进赵孟德的心底。 夏紫月缓缓站起身，轻轻拍了拍被刚才变故吓得忘了哭泣、正呆呆看着父亲的霜儿和泉儿。她脸上没有丝毫怒容，反而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了然，唇角甚至勾起一丝极淡的、近乎悲悯的弧度。 “赵大人，”她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大殿每一个角落，带着一种掌控全局的从容，“你口口声声礼法规矩，圣贤教化。那你告诉朕，何为规矩” 她向前走了两步，目光如炬，直视着赵孟德那双因恐惧而涣散的眼睛。 “规矩，是万民行事之准绳，是邦国交往之基石。如同药典之方，差之毫厘，谬以千里。”她话音一顿，手腕一翻，几张写满字迹的纸张赫然出现在她手中，被她轻轻一抖，展开在众人眼前。 “可朕这里，却有你赵大人‘严守’的规矩！”夏紫月的声音陡然转冷，“太医院存档的‘归元散’方剂，当归用量明载三钱。然则，”她的指尖猛地戳向纸上另一列记录，声音铿锵，“三日前，由你亲自签发、送往北境边军大营的一批成药，其随附药方副本上，当归用量赫然变成了五钱！更有甚者，同一批送往吏部官员府的‘养荣丸’，其中一味关键药材‘熟地’的炮制要求，竟被你擅自篡改，由‘九蒸九晒’简化为‘三蒸三晒’！” 赵孟德如遭雷击，浑身剧震，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死死盯着夏紫月手中的证据。那上面有他太医院的印鉴，有他亲笔的签押！这……这绝不可能！她怎么会知道她怎么可能拿到这些内部副本！ “朕问你，”夏紫月的声音如同冰冷的铁尺，一下下敲打着赵孟德摇摇欲坠的心理防线，“当此关乎将士性命、官员康健之际，你的‘规矩’何在你的‘准绳’又量向了何方”她逼近一步，目光锐利如刀锋，一字一句，清晰地钉入赵孟德的灵魂深处：“是你太医院的秤砣歪了还是你赵孟德的心……早就歪了” 字字诛心！ 赵孟德眼前一黑，双腿再也支撑不住，“噗通”一声，烂泥般瘫倒在地，抖得如同秋风中的落叶，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濒死般的抽气声。那几个随他而来的礼部官员，更是面如土色，冷汗涔涔，恨不得立刻原地消失。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死寂之中，一个清脆的、带着点小委屈又有点小骄傲的童音，突兀地打破了沉重的氛围。 “娘亲！娘亲！”霜儿不知何时已从椅子上爬了下来，手里高高举着一张桑皮纸，迈着小短腿“蹬蹬蹬”跑到夏紫月腿边，献宝似的把纸举给她看。那纸上，是她刚刚努力“画”出来的成果——几个歪歪扭扭、墨迹未干的“一”字旁边，她用指尖的光点，极其认真地“绣”上了一个新的字。那字的结构还很稚嫩，笔画弯弯曲曲，但透着一股奇异的生动。 “霜儿写的这个字！”小姑娘指着那个光点凝成的字，眼睛亮晶晶的，充满了期待，“娘亲你看，它像不像……像不像秋千”她伸出小手指，在空中划出秋千晃荡的弧线。 泉儿也抱着他那根带着牙印的宝贝教鞭跑了过来，挤到姐姐身边，踮起脚指着霜儿“绣”出的那个字，小脑袋用力地点着，奶声奶气地补充：“对！秋千！荡呀荡！好玩！”他一边说，一边还学着秋千晃动的样子，抱着教鞭小幅度地左右摇摆起来。 夏紫月低头看去。霜儿指尖光点凝成的那个字，正是——“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