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6章 新太傅周文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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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粗糙却结构清晰的小装置摆在木盘中央。盘底铺着湿润的灵泉苔，苔藓上竖着一根细如麦秆的铜丝，铜丝顶端，粘着一小片打磨得极薄的、反射着微弱天光的云母片。而最精妙处，在于铜丝中段，极其巧妙地用细藤丝固定着泉儿从自己杠杆模型上拆下来的那截微型杠杆支点！一根更细的、几乎看不见的丝线，从云母片连向支点一端，另一端则粘着一粒用晒干的萤火虫尾部发光物碾碎后混合树脂做成的小珠子。此刻，那小珠子正散发着极其微弱但稳定的绿光。 “灯！”霜儿骄傲地指着它，奶声奶气地对张衡宣布，“霜儿和弟弟做的！灵泉苔是灯油！” 泉儿正鼓着小腮帮子，小心翼翼地对着那装置轻轻吹气。气流拂过铜丝顶端的云母片，云母片微微颤动，牵动细线，钢杆支点那端极其轻微地一沉，另一端的小光珠随之轻轻晃动，光芒似乎闪烁了一下。 张衡的瞳孔骤然收缩！他猛地蹲下身，凑近了仔细看，呼吸都屏住了。这简陋装置的核心，竟是利用了最基础的杠杆放大原理，将极其微弱的扰动（比如气流），通过云母片的颤动和杠杆支点的传导，转化为另一端光珠可见的明暗变化！而灵泉苔在暗处自带的微弱生物荧光，为这“信号”提供了光源基础！ “此…此物…”张衡的声音因激动而有些发颤，“小殿下，此物何用” 泉儿抬起小脸，一脸认真：“虫子飞过来，有风！灯…灯就会闪！亮亮的！”他小手比划着虫子飞行的轨迹，又指向那微微颤动的光珠。 霜儿用力点头，补充道：“虫子坏！吃庄稼！灯灯亮，就知道虫子来啦！告诉伯伯们去打虫子！” 张衡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头顶。他霍然起身，对着闻声走来的夏紫月和萧景容，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激动：“陛下！王爷！两位小殿下…他们…他们做出了能感应微弱气流扰动、并予以光学示警的装置！若…若真能用于预警虫害…” 夏紫月快步上前，仔细端详着那个简陋却闪烁着智慧火花的“灯”。她眼中光芒大盛，这正是她想要撬动的未来！她立刻看向萧景容：“景容，立刻调一队龙武卫精锐，护送此物连同张主事，星夜前往京畿附近虫害最频发的三个州县，实地测试！所有数据，快马直报！” “是！”萧景容毫不迟疑，转身便去安排。 十日后，大朝会。紫宸殿内庄严肃穆。女帝夏紫月高坐龙椅，萧景容按剑侍立阶下。新任太傅、以古板严苛着称的大儒周文渊手持玉笏，正慷慨陈词，痛陈格物院新设“算学”、“格物”二科乃是动摇国本、舍本逐末。 “陛下！圣贤之道，仁义礼智信，方是治国安邦之根基！奇技淫巧，纵然能得一时之便，终非正道！长此以往，人心不古，国将不国啊！”周文渊白须抖动，声音洪亮，引得一众守旧派大臣频频颔首。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一声高亢的“报——！”一名风尘仆仆的龙武卫校尉疾步入殿，甲叶铿锵，单膝跪地，双手高举一封火漆密报：“京畿三县，灵泉苔灯急报！” 殿内顿时一静。周文渊被打断，面露不悦。 夏紫月沉声道：“念！” 校尉展开密报，朗声诵读，声音在寂静的大殿中格外清晰：“臣张衡谨奏：奉旨携小殿下所制‘灵泉苔示警灯’分置三县田间。昨日酉时三刻，南平县灯盏光珠骤然转为赤红，频闪不止！据灯旁记录，其时风速、风向并无显着异常。臣等虽疑，不敢怠慢，即刻按预案组织乡民预备生石灰、艾草等驱蝗之物，并加固田埂。今日…今日午时！蝗虫蔽天而来，其势如黑云压城，首袭之地，正是南平县示警灯所在区域！因预警及时，扑杀得力，南平县预估损毁庄稼…不足一成！其余两县之灯，亦于蝗群抵达前半个时辰相继示警赤光！” “哗——！”朝堂瞬间炸开了锅！惊呼声、抽泣声、难以置信的议论声交织一片。 周文渊老脸涨红，兀自强辩：“巧合！此必是巧合！区区稚童玩物，安能预知天灾定是那县令、那格物院主事，为媚上邀功，合谋欺…” “太傅爷爷！”一个清脆稚嫩的童音突兀地响起，压过了殿内的嘈杂。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大殿侧门处，霜儿牵着泉儿的手，两个小身影不知何时被带了进来。霜儿小脸绷得紧紧的，竟带着一种奇异的严肃，她小手指着被龙武卫小心捧在殿中的一盏灵泉苔灯——此刻，那灯盘中的苔藓幽绿依旧，但顶端铜丝上的云母片正以肉眼可见的幅度快速颤动，连带那根细若游丝的杠杆支点也不停起伏！更骇人的是，钢杆另一端那粒小小的光珠，正散发出刺目的、不断闪烁的血红色光芒！ 霜儿看着那跳动的红光，用尽全身力气，大声宣告，奶音在寂静下来的大殿中回荡：“虫子！好多好多虫子要来了！比…比太傅爷爷的胡子还要多！” 仿佛为了印证这四岁稚童的“预言”，殿外晴朗的天空，骤然暗了下来。一阵令人心悸的、由远及近的“嗡嗡”声，如同沉闷的潮汐，隐隐传来。一名殿前侍卫脸色煞白地冲入殿中，声音都变了调：“启禀陛下！西北方向…蝗…蝗群！遮天蔽日，正朝皇城方向而来！” “轰！”整个紫宸殿彻底沸腾！恐慌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蔓延。大臣们脸色煞白，有的甚至腿软得站立不稳。周文渊更是面无人色，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夏紫月猛地从龙椅上站起，目光如电，扫过慌乱的群臣，清叱声响彻大殿：“慌什么！”她抬手，指向殿外，声音斩钉截铁，带着掌控一切的威仪：“龙武卫听令！传朕旨意，四门灭蝗队，依昨日演练预案，即刻行动！” “得令！”阶下，萧景容玄甲铿锵，抱拳领命，眼神锐利如鹰。他转身大步流星向外走去，殿外立刻传来清晰而迅疾的号令声、整齐划一的奔跑声和器械碰撞的铿锵之声。那声音奇异地压过了殿内恐慌的喘息和殿外越来越近的、令人头皮发麻的振翅声。 不过片刻，殿外已然变了一番景象。皇城高大的城墙之上，三步一岗，五步一哨，肃立的龙武卫士兵手中不再是刀枪，而是巨大的、浸透了生石灰水的布幔、冒着浓烟的特制艾草烟球，以及连接着鼓风皮囊、准备喷洒药液的长竹筒。士兵们神情肃穆，动作迅捷，严阵以待，如同一道道沉默的铁闸，静候着那毁灭性的虫潮。城下的街道上，也有组织起来的衙役和青壮，手持各种简易工具，紧张却有序地布防。 殿内，那盏小小的灵泉苔灯，红光依旧疯狂闪烁，如同泣血的眼睛，无声地警示着迫在眉睫的灾难，也映照着殿内一张张惊魂未定、神色各异的脸。 黑云，终于压至皇城上空。遮天蔽日的蝗虫群，如同翻滚的、带着死亡气息的墨浪，发出震耳欲聋的嗡鸣，疯狂地扑向这座辉煌的都城。阳光被彻底吞噬，白昼瞬间宛如黄昏末刻。 “放！”萧景容冰冷的声音在城头炸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