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8章 荧光墨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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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文渊老脸涨红，白须颤抖：“陛下！老臣昨夜……” “昨夜之事，朕已知晓。”夏紫月截断他的话，指尖轻敲龙椅扶手，袖中听诊器发出清越的“叮”声，“太傅教导皇子公主，劳苦功高。霜儿泉儿——”她目光转向一双儿女，“今日下学后，将弟子规‘尊师重道’篇抄写十遍，用新制的长乐墨。” 两个孩子小脸顿时垮下来。霜儿撅嘴，泉儿则偷偷用荧光墨在奏折角落画了个哭脸小人，墨迹遇热，小人腮边立刻滚下两滴立体的泪珠。 朝会便在太傅头顶幽幽的“舞”字光晕中继续。议到江南漕粮延误，户部尚书呈上急报，霜儿却忽然“咦”了一声，指着奏折末尾：“娘亲看！这里的墨不一样！”她小手一点，荧光墨触及处，一行伪造添加的“河道淤塞”小字在墨迹下原形毕露——墨色深浓，却无荧光。 满殿皆惊。夏紫月眸光一锐，长乐荧光墨遇热显影、遇水不溶、遇油浮彩的特性，竟在此刻成了辨伪利器！ “查。”女帝只吐一字。 退朝时，周文渊脚步踉跄。行至殿门，忽觉官靴底发烫，抬脚一看，鞋底竟被荧光墨画了只缩头乌龟，龟壳上还顶着个“舞”字！身后传来极为压抑的嗤笑声。老臣羞愤欲绝，一把扯下官帽，露出油亮头皮上刺目的“舞王”二字，拂袖而去。 三日后的黄昏，上书房灯火通明。周文渊将厚厚一摞礼记注疏拍在案上，白须随粗重的呼吸起伏：“今日起，每日增课两个时辰！把嬉闹的工夫都用在正道上！”他眼底带着血丝，显然憋着一股狠劲。昨夜被荧光墨当众拆穿的粮道贪腐案，牵连他两位门生，这口气如何咽得下 霜儿和泉儿趴在宽大的紫檀书案两侧，小脸皱成苦瓜。周文渊踱步至泉儿身后，正待检查课业，忽见那孩子袖中滑出一截莹润的玉管笔——笔管中空，注满了流光溢彩的长乐荧光墨。 “此等玩物，没收！”太傅劈手夺过。 “还我！”泉儿跳起来去够，“那是帮娘亲改良的！能验毒！” 周文渊哪里肯信，高举玉管笔冷笑：“巧言令色！此等惑人之物……”话音未落，霜儿灵巧地爬上书案，小手飞快地从自己锦囊里掏出一块小巧的水晶薄片，对着窗棂透入的夕阳一晃。一道光束精准地打在周文渊手中的玉管笔上！ 奇异的一幕发生了：管中原本均匀的荧光墨液，在光束照射下竟有细小区域泛起不祥的幽绿！ “看！有毒的墨会变色！”霜儿大声道，“娘亲说，坏官会用毒墨写假契！” 周文渊如遭雷击，手一抖，玉管笔险些坠地。他死死盯着那点妖异的绿光，想起户部刚呈上的、几份需用此墨校验真伪的田产地契，后背瞬间渗出冷汗。 又一场朝会。周文渊联合几位老臣，捧着一份字字泣血的禁绝荧光墨疏，誓要将那“蛊惑童蒙、扰乱朝纲”的妖墨逐出宫禁。奏疏文采斐然，痛陈荧光墨令孩童玩物丧志，令官员斯文扫地。 “陛下！”周文渊跪地，头顶因激动沁汗，“舞”字光晕刺眼，“此墨炫目奇技，诱人舍本逐末，长此以往，圣贤书将蒙尘啊！” 夏紫月静静听罢，目光扫过御案。泉儿昨夜用荧光墨在废稿上画的“勤政仪”草图还摊在一角——那是根据荧光墨遇热显影特性设计的计时工具，用于记录官员理政时长。 “太傅所言，亦不无道理。”女帝缓缓开口。周文渊眼中刚掠过一丝得色，却听她话锋一转：“然墨无罪，罪在人心。长乐墨辨奸伪、验毒物，省却多少刑狱工夫，救了多少百姓膏血岂能因噎废食”她指尖点向那份奏疏，“便如此疏，用的是寻常松烟墨吧张尚书，你且看看倒数第二页批注处。” 户部尚书忙接过，依言翻看，脸色骤变：“陛下！此处批注……墨迹乃是用矾水混了藤黄伪造，遇水则糊！”正是周文渊得意门生所拟。 铁证如山！满朝哗然。周文渊面如死灰，僵立当场。 “周爱卿，”夏紫月的声音听不出喜怒，“荧光墨可炫目，亦可照妖。圣贤书蒙尘与否，不在外物，在持书之人是否心正。”她目光掠过太傅惨白的脸，落向殿外，“明日朕于御花园设讲经会，太傅既忧心童蒙，便由你为霜儿泉儿并宗室子弟开讲论语首章。用长乐墨，写板书。” 翌日，御花园。微风拂过新荷，水榭四周坐满宗室孩童，个个睁大好奇的眼睛。周文渊一身洗得发白的旧儒袍，背对满池碧水，立于一面巨大的素屏前。他深吸一口气，执起那支注满荧光墨的特制巨笔。 屏边，霜儿和泉儿共捧着一个精巧的木匣，匣内机括轻响。这是泉儿鼓捣一夜的“留影自显匣”，匣口对准素屏。 太傅落笔。长乐墨触屏即显，荧荧生辉。“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铁画银钩，庄重恢弘。孩子们发出低低的惊叹。 周文渊心神稍定，凝神续写。笔走龙蛇间，他渐入佳境，浑然忘我。写到“人不知而不愠”的“愠”字时，宽袖随运笔之势潇洒一甩——正是昨夜对着铜镜苦练、欲雪前耻的飘逸姿态！ 就在此刻！ “咯咯咯……”霜儿忽然笑出声，小手按下了木匣机括！ 素屏上，太傅刚写就的端庄字迹旁，墨光流动，竟同步显影出一个活灵活现的小人！那小人顶着周文渊的脸，正随着他方才甩袖的动作，扭腰摆胯，跳的赫然是那夜未跳完的科目三片段！墨色小人扭得欢快，脚下还踏着泉儿昨夜添上的、随动作闪烁的光点节拍！ “噗——” “哈哈哈！” 水榭中爆发出惊天动地的笑声。宗室孩童们笑得东倒西歪，几个老亲王指着素屏上那扭动的小人，笑得直抹泪。 周文渊执笔的手僵在半空，如泥塑木雕。他怔怔看着屏上那个欢快扭腰的“自己”，又看看匣边捂着嘴偷笑的霜儿和一脸无辜、眼睛却亮得惊人的泉儿。老脸先是涨得通红，继而转青，最后一片灰败。 “哐当！”巨笔脱手坠地，溅开一片星子般的荧光墨点。 “你……你们……”太傅指着两个萌宝，手指哆嗦，喉头咯咯作响。他猛地抬手捂胸，官袍宽袖翻飞，露出中衣袖口内里——那里竟用极细的墨线，绣满了密密麻麻的科目三舞步分解小图！ 满场死寂一瞬，随即爆发出更大的哄笑！连肃立的水榭侍卫都憋得肩膀狂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