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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后,龙门近卫局某分区大礼堂。 台下座无虚席,各级领导、警员代表,甚至还有几家本地媒体的镜头,全都对准了台上。 气氛庄重而热烈,背景板上赫然写着“树立典型,弘扬正气——龙门近卫局优秀基层警员事迹报告会”。 江流川,穿着他那身熨烫得一丝不苟(后勤部大姐强行帮他熨的)的制服,僵硬地站在演讲台后面。 他那双札拉克族的耳朵因为紧张而紧紧贴着头发,试图减少存在感,可惜失败了。 尾巴也僵直地垂在身后,像个装饰品。 他手里捏着那份他熬了两个通宵,查了无数官样文章,写得无比“正确”、无比“详实”、厚达十几页的演讲稿。 《关于灵活运用多元化执法手段提升基层警务效能的实践与思考——以“奶茶外交”及“文化调解”为例》 光是这标题,就让他自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主持人热情洋溢地介绍完他的“光辉事迹”后,会场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聚光灯打在他脸上,晃得他有点晕。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狂跳的心脏,开始照本宣科: “尊敬的各位领导,各位同仁,大家上午好,今天,我很荣幸能站在这里,与大家分享我在基层工作中的一些粗浅体会…… 首先,我要感谢组织的培养和领导的信任,感谢瓦伊凡前辈的悉心指导,感谢同事们的支持与帮助……” 开场白还算顺利,虽然语调平得像在念经,但至少没出错。 台下的人们面带微笑,认真聆听。 然而,当他开始进入“事迹”部分时,情况开始变得微妙起来。 “……在处理‘胸口碎大石’事件中,我深刻认识到,执法工作不仅要注重法律效果,更要追求社会效果。 通过引入第三方资源,进行情感沟通与需求对接,有效化解了当事人的对立情绪,实现了法律与人情的有机统一……” “噗嗤——” 台下不知哪个角落传来一声压抑不住的笑声。 虽然很快被掩饰过去,但就像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激起了涟漪。 江流川头皮发麻,硬着头皮继续: “……在‘墨香阁’书店事件中,我准确把握法律界限,运用精准的法条宣讲,对潜在违法行为形成有效震慑,体现了新时代警员的法律素养与专业能力……” “嘴遁退敌嘛!” 下面有人小声接了一句,虽然声音不大,但在安静的会场里格外清晰。 一阵低低的哄笑声传来。 江流川感觉自己的脸颊在发烫。 他瞥见坐在前排的瓦伊凡大叔,正一脸鼓励地看着他,还对他竖了个大拇指。 大叔,求你别鼓励了! “……在‘震撼旋律’音像店纠纷中,我创新性地采用了‘音乐切换缓冲法’,通过转移注意力、营造缓和氛围,为矛盾双方搭建了沟通的桥梁,体现了柔性执法的智慧……” “是不是还得写篇《论bgm选择在执法过程中的重要性》的论文啊” 又一声调侃隐约传来。 台下的笑声越来越明显,甚至有人开始交头接耳,指指点点。 媒体的镜头也似乎更感兴趣了,不断对准他有些苍白的脸。 江流川念着稿子上那些他自己都不信的官话套话,感觉每一秒都是煎熬。 他看着台下那些善意调侃、或纯粹看热闹还有带着审视的目光。 而听着那压抑不住的窃笑声,他感觉自己像个被推上台表演滑稽戏的小丑。 他精心准备的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正常”一点的厚厚演讲稿,此刻仿佛成了最大的讽刺。 为什么要用这些虚伪的辞藻来包装自己就因为想符合所谓的“典型”形象 他累了。 真的累了。 熬夜写稿子累,站在这里被围观累,假装自己是个“充满智慧和人文关怀”的警员更累。 去他妈的典型!去他妈的报告!去他妈的十分钟演讲! 就在念到演讲稿第三页中间部分,关于“构建和谐警民关系的重要性”时,江流川突然停了下来。 会场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看着他,以为他忘词了。 江流川缓缓地,将那份厚厚的演讲稿,对折,再对折,然后……轻轻地放在了演讲台旁边。 他拿起原本放在台下的,那个只写了几个关键词的便签纸。 他抬起头,看着台下疑惑的众人,深吸了一口气,用他那带着浓浓社畜疲惫感,却又异常清晰的嗓音开口了,语调不再平缓,反而带着点破罐子破摔的沙哑: “好吧,我编不下去了。” 全场寂静。 连掉根针都能听见。 瓦伊凡大叔的笑容僵在脸上。 “那份稿子,”江流川指了指被对折的演讲稿,“是我抄了两天规章制度和领导讲话,硬凑出来的,里面百分之九十的话,我自己都不信。” 台下响起一片哗然。 “什么‘情感沟通与需求对接’我当时就是饿得不行,想赶紧搞定那个乌萨斯壮汉然后去喝我的奶茶!我自己都没喝到几口!” “什么‘精准法条宣讲’我就是背了几句考试重点,吓唬那个小混混的!他要是懂法,就知道我那会儿根本没法立刻拘留他!” “还有那个‘音乐切换缓冲法’” 江流川扯出一个自嘲的笑容,“我就是嫌他们吵,想让他们闭嘴!那首维多利亚民谣是我唯一能想起来的不那么吵的歌!” 他顿了顿,看着台下目瞪口呆的众人,尾巴无力地晃了晃: “我就是个普通的实习警员,想按时下班,想喝杯奶茶,想少写点报告,我处理那些事,没什么高深的智慧,就是……碰巧,运气,外加一点不想惹麻烦的偷懒心态。” “我知道,这么说可能不符合‘典型’的形象。但是……”他抬起头,眼神里带着一种豁出去的坦诚。 “让我站在这里,念着那些我自己都不信的漂亮话,去教别人怎么当警察……我做不到,至少,我不想自己骗自己,也不想骗大家。” 说完最后一句,他感觉浑身一轻,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 完了,这下彻底完了。 奖金飞了,表彰没了,估计实习期也到头了。 说不定还会被当成反面教材。 台下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真情告白”搞懵了。 几位领导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瓦伊凡大叔捂住了脸,不忍直视。 江流川叹了口气,随后对着话筒最后说了一句:“抱歉,浪费大家时间了。” 然后,他转身,就打算这么离开演讲台,离开这个让他社死又社畜的地方。 他甚至已经开始在心里盘算,是回哥伦比亚继承家业更累,还是留在龙门找新工作更累。 就在他一只脚刚迈下台阶,心神恍惚,完全没注意周围情况的时候—— “砰!” 礼堂侧面的窗户突然碎裂!一道迅捷如猎豹般的黑影猛地冲了进来! 那是一个身材高大、面目狰狞、头上长着弯曲双角的萨卡兹族男性! 他眼神凶狠,身上带着血迹和硝烟味,显然是个极度危险的逃犯! “都不许动!谁动我杀了谁!” 萨卡兹逃犯低吼着,手中握着一把闪烁着寒光的匕首。 会场瞬间大乱!惊叫声、桌椅碰撞声响成一片! 那萨卡兹逃犯目光一扫,瞬间锁定了看起来毫无防备且正往台下走的江流川! “小子!算你倒霉!” 逃犯狞笑一声,随后如同猛虎扑食般冲向江流川,匕首直取他的脖颈,动作快准狠,显然是训练有素,意图劫持这个看似最弱的警员作为人质! “流川小心!” 瓦伊凡大叔和其他几位反应过来的警员惊呼出声,但距离太远,根本来不及救援! 然而,此刻的江流川,还沉浸在“失业+社会性死亡”的双重打击中,心情低落,根本没注意到身后疾速袭来的危险。 他甚至还在心里吐槽:“唉,连逃犯都挑我这种软柿子捏吗我今天真是倒霉透顶……” 随后就在那匕首即将触及他后颈皮肤的前一霎那—— 完全是本能反应。 或者说,是身体记忆。 只见江流川头也没回,仿佛只是随手驱赶一只恼人的苍蝇。 他的尾巴随意一甩,萨卡兹逃犯对此只觉得一股完全无法抗拒的巨力传来,整个人被抽飞。 随后庞大的身躯如同被砍倒的大树般,“轰”地一声面朝下重重砸在地板上,溅起些许灰尘。 整个过程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快得让人看不清。 而且,自始至终,江流川都没回头看一眼。 他甚至都没停下往外走的脚步。 仿佛刚才只是不小心绊了一下,或者踩到了什么垃圾。 会场再次陷入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了看那个被瞬间秒杀,趴在地上哼哼唧唧爬不起来的萨卡兹逃犯。 又看了看那个已经快要走到礼堂门口、背影依旧散发着浓浓社畜哀伤气息的札拉克青年。 刚才……发生了什么 那个靠着“奶茶和嘴炮”解决问题的实习警员……随手就把一个凶神恶煞的萨卡兹逃犯给……秒了 瓦伊凡大叔张大了嘴巴。 几位领导也面面相觑,脸上写满了震惊和不可思议。 而在会场靠近前排的角落,一位有着蓝色长发、神色清冷龙族女性,正双臂环抱,靠在墙边。 她正是龙门近卫局高级警司——陈晖洁。 她从报告会开始就站在这里,似乎对台上的场面并不十分感兴趣。 但此刻,她那锐利的如同赤霄剑般的目光,却牢牢锁定了那个即将消失在门口的背影。 看着江流川那看似颓废却在一瞬间爆发出惊人战斗力的身影,陈的眉头微微蹙起,眼中闪过一丝极度的讶异和深沉的审视。 “这家伙……” 她低声自语,声音轻得几乎只有自己能听见。 而江流川,对身后发生的一切和陈那审视的目光,毫无所觉。 他只是一边揉着因为熬夜写稿而有些发胀的太阳穴,一边推开了礼堂的大门,走了出去。 外面阳光正好,刺得他有些睁不开眼。 “唉,接下来去哪投简历好呢”他叹了口气,嘟囔着,身影缓缓融入门外明亮的光线中,消失不见。 礼堂内,一片狼藉,以及,无数道震惊、疑惑、探究的目光,还停留在那空荡荡的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