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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流海没有离开龙门。 这个决定甚至没有经过他惯常的利弊分析会议，更像是一种……下意识的滞留。 助理在次日清晨接到“行程暂缓，另寻住处”的指令时，镜片后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了然的微光，随即高效地执行。 新的落脚点仍在龙门，却非先前监视用的安全屋，而是一间位于中城区设施齐全但风格简约的服务式公寓。 没有特里蒙顶层办公室的恢弘，却也不再是下城区的逼仄。 像一个观察站，也像一个……尝试融入的起点。 江流海的“体验”始于最基础的层面。 他拒绝了助理安排的专车和私人厨师，独自走进公寓楼下的便利超市。 穿着昂贵大衣的他站在琳琅满目的货架前，面对各种品牌的酱油、琳琅满目的速食面和花花绿绿的饮料，第一次感到了某种陌生的、近乎茫然的抉择困难。 最终，他拿了一瓶最贵的矿泉水和一包看起来成分表最干净的苏打饼干，以及一盒印着卡通龙猫图案的牛奶。 品牌标签角落有一个小小的“流川小时候似乎喜欢类似图案”。 结账时，收银员对他冷漠的气场和过于简单的购物组合投来好奇的一瞥。 他坐在公寓窗边，慢慢咀嚼着寡淡的苏打饼干，看着楼下街道上为了生计奔波的人群。 这种“观察”与在办公室里俯瞰数据图表截然不同。 他能看到送餐员在寒风中冻红的鼻尖，看到主妇为几毛钱与小贩认真计较，看到孩子们追逐打闹时毫无阴霾的笑容。 这些画面没有直接价值，却构成了一幅他儿子选择置身其中的鲜活而嘈杂的画卷。 “先生。”助理的声音从内部通讯器传来，打破了寂静，“能天使小姐……刚刚联系了我。” 江流海动作一顿。“说。” “她询问了您是否还在龙门，语气……很委婉，她似乎想为昨天的‘招待不周’表达歉意，并试探性地提出，如果您有空，她可以推荐一些‘真正有龙门特色’的地方。” 助理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她很有策略，先从天气和美食切入。” 江流海沉默了几秒。 “你怎么回复” “我说您行程未定，但会转达她的好意，我认为，这是一个建立非正式沟通渠道的机会，先生。 能天使小姐是少爷生活中重要的‘常量’，且她显然希望改善您与少爷的关系。”助理顿了顿，“或许，我们可以有限度地接受她的‘帮助’。” “……可以。”江流海最终道，“你来对接，原则你清楚。” “明白。”助理的声音恢复了专业，“另外，少爷今天执勤的区域在下城区东三街至码头区，例行巡逻，根据日程，那个警长会在午间与他交班。” 听到那个警长，江流海的眼神几不可查地锐利了一瞬。 助理传回的资料中，这位老警员背景清晰，表现可靠，是江流川在近卫局初期难得的关照者。 但某些过于笼统的早期经历，以及海渊国际在龙门地下情报网中捕捉到的关于下城区某些非法器官交易线索的模糊指向…… 虽然没有任何直接证据，却足以让江流海在内心标注一个问号。 他信任自己的直觉，那是在无数商战与暗流中淬炼出的危险嗅觉。 “留意。”他只说了两个字。 “是。” 与此同时，能天使正对着通讯器压低声音，表情活像在进行一项秘密特工行动： “……对，没错！我按你说的，先提了龙门有几家超——级棒的私房菜，然后假装不小心提到流川也挺喜欢那家的炒牛河…… 嗯嗯，你老板那边怎么说……啊！他愿意考虑太好了！” 通讯器那头是助理温和的声音：“能天使小姐，感谢您的热心。 我老板确实对了解龙门本地文化有些兴趣，或许，我们可以从一些不那么正式的信息交流开始 比如，少爷平时除了工作，还有哪些放松的方式或者，他对龙门哪些方面比较满意” 能天使眼睛一亮，立刻滔滔不绝起来：“哦！这个我知道！流川他啊，别看他现在一本正经的，其实可挑了！ 奶茶要双倍珍珠少冰，叉烧包只认东街老蔡记的，下雨天巡逻回来总抱怨鞋子湿…… 对了！他最近迷上了旧书店街那边一个老爷子打拳，虽然打得歪歪扭扭的……” 她毫无心机地将江流川的生活细节和盘托出，每一个琐碎的片段，在助理耳中，都是拼凑少爷真实面貌的宝贵拼图。 而在城市的另一面，江流川正结束上午的巡逻，与匆匆赶来的瓦伊凡大叔在一个僻静的集装箱堆放场旁交接。 “小子，东边那几个仓库最近有生面孔进出，搬运的东西盖得严严实实，你去转一圈，远远看看就行，别靠太近，有情况立刻呼叫。” 瓦伊凡大叔拍着江流川的肩膀，力道依旧很大，脸上是惯常的带着点粗豪的关切，“自己机灵点，这地方水浑。” “知道了，大叔。”江流川点头，揉了揉肩膀。 他注意到瓦伊凡大叔眼底有些血丝，身上似乎有股淡淡的混合了消毒水和某种难以形容的涩味。 “您又熬夜了” “嗨，一点工作，麻烦！”瓦伊凡摆摆手，转身离开，步伐依旧风风火火，“回头请你吃叉烧包补回来！” 江流川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掠过一丝温暖。 这位前辈虽然嗓门大脾气直，但确实照顾他。 他转身，按照指示，谨慎地朝着东边那片略显荒废的仓库区走去。 但他并不知道，在他看不见的阴影里，那双总是带着爽朗笑意的眼睛，在他转身后，瞬间变得沉静而幽深。 瓦伊凡走到一个角落，拿出一个老旧的通讯器，快速键入几行加密代码，发送。 信息内容无关巡逻，而是关于“新一批‘货’的存放点转移”和“警惕近期外来调查视线”。 发送完毕后，他熟练地清除记录，将通讯器收起，脸上又恢复了那种略带疲惫的老警员的常态，仿佛刚才那个在阴影中传递信息的人从未存在。 江流川谨慎地巡视着，仓库区寂静无人，他并未发现明显异常。 但在路过一个半掩着门的废弃仓库时，敏锐的耳朵捕捉到里面传来极其轻微的像是金属容器被小心翼翼放置的磕碰声，还有压抑的闷哼。 他瞬间警觉，手按上了警棍，悄无声息地贴近门缝。 里面光线昏暗，隐约看到几个穿着工人服装但动作异常利落的人影，正在将一些长方形密封的金属箱搬上一辆没有标识的封闭货车。 空气里，那股消毒水混合着奇异涩味的气息，似乎更浓了一些。 一个背对着他似乎是小头目的人正低声催促：“快点，三号点等着呢，这次的‘鲜活度’要求高，别出岔子……” 江流川的心跳微微加速。 这看起来不像普通走私。 他牢记瓦伊凡的叮嘱，没有冒进，只是尽可能记下车牌特征，人员大体样貌和货箱特征，然后悄然后退，准备联系支援详细调查。 他退到安全距离，拿出执勤记录仪，快速记录下时间地点和初步观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