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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像被按下了快进键，距离“小满烟火”浴火重生的盛大开业，仅剩最后七十二小时。 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新鲜油漆、还有老张试验新汤底飘出的复合香气，混合成一种奇特的、名为“筹备冲刺”的味道。 林小满感觉自己像个三头六臂的陀螺，在餐厅的每一个角落高速旋转，双眼因缺乏睡眠而布满血丝，下巴上也冒出了青色的胡茬，但精神却处于一种奇异的亢奋状态。 “灯光！灯光组最后确认！” 他站在大厅中央，声音沙哑却极具穿透力，手里拿着对讲机，像个指挥千军万马的将军。 “收到！林总！主厅射灯角度微调完毕，吧台氛围灯带测试ok，厨房工作灯亮度max！保证连砧板上的葱花是山东章丘的还是本地大棚的都能照清楚！” 对讲机里传来电工小陈略带亢奋的回复，背景音是梯子移动的哐当声。 “消防！消防通道！一天三查视频打卡呢发我！” 林小满几乎是吼出来的，他对这个被恶意举报过的点，已经形成了条件反射般的警惕。 “在拍了在拍了！林哥！” 小李举着手机，像举着圣旨一样，正对着后门那条现在宽敞得能开进一辆小型拖拉机的通道进行360度无死角拍摄，嘴里还念念有词：“……通道畅通无阻，宽度达标，无任何可燃杂物堆放，连根猫毛都没有！完毕！” 林小满快步走过去，一把夺过手机，像审查卫星云图一样，放大、再放大，仔细检查视频的每一帧画面，确认连墙角的灰尘都清晰可见后，才略微松了口气。 “菜单！最终定稿的菜单打样出来没有错一个字，我让老张把你当配菜炒了！” 他转向前台，晓雯正和设计师头碰头地核对着一叠精美的铜版纸。 设计师吓得一哆嗦，赶紧保证：“林老板放心！校对了八遍！连标点符号都没放过！‘怒火燎原椒麻鸡’的‘燎’字是三火旁，绝对没写成‘了’！” 晓雯则拿起一本打样，指着上面一处：“林哥，这里，‘每日限量供应’，这几个字要不要再放大加粗一点再画个小辣椒在旁边突出它的珍贵和火爆！” “加！必须加粗加亮！辣椒画三个！要喷火的那种！” 林小满大手一挥，又想起什么，“对了！把那个‘因不可抗力，原定招牌牛肋排暂缓推出，特此奉上张大厨压箱底怒火之作’的说明，用最诚恳、最小号、最不显眼但又必须能看清的字体，给我印在菜单最底下！加个括弧！（开业一周后牛魔王驾到，敬请期待）” 这波操作，既承认了现实，又留了悬念，还带点自嘲的幽默。 晓雯和设计师对视一眼，都竖起了大拇指：“高！实在是高！” 林小满没时间得意，旋风般刮向后厨。 这里简直是战场中的核心战区。 不锈钢的器具反射着刺眼的白光，老张系着一条崭新的、绣着“灶王爷亲传”字样的骚包围裙，手持双勺，如同交响乐团的指挥，唾沫横飞地指挥着几个徒弟进行最后的“味觉校准”。 “火候！火候懂不懂！这椒麻鸡的鸡皮要脆！要带着那种‘咔嚓’声进嘴！你这油温是给鸡泡温泉呢！” 老张的咆哮声在抽油烟机的轰鸣中依然清晰可闻。 “还有你！花椒！我老家的顶级花椒！不是让你撒盐一样撒！要抖！手腕要活！像给贵妃娘娘扑香粉那样！均匀！优雅！懂不懂！” 他亲自示范，手腕轻抖，暗红色的花椒粒如同细密的红雨，精准地落在油亮的鸡块上。 林小满凑近那口翻滚着红油和密集花椒辣椒的大锅，浓郁的、带着侵略性的麻香瞬间冲进鼻腔，激得他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阿嚏！老张！你这‘怒火’够旺啊！闻一下都上头！” 林小满揉着鼻子。 老张得意地一扬下巴：“那必须！王胖子不是想让我们上火吗老子就把这‘火’做成菜，卖给客人！让他们吃了，把火气都撒到‘四海宴’去！” 这逻辑清奇得让林小满哭笑不得。 “食材呢临时救场的牛肉到了吗品质怎么样” 林小满更关心这个。 老张走到冷鲜柜前，拉开柜门，指着里面码放整齐、色泽鲜红的牛肉块：“喏，强子介绍的那家本地屠宰场，今早刚宰的，新鲜是够新鲜，筋多了点，比不上雪花牛，但胜在肉味足！我打算做成‘烟火小炒黄牛肉’，猛火快攻，突出锅气和嫩滑！配上咱秘制的剁椒酱，绝对下饭！” 他拿起一块肉，熟练地用刀尖剔掉一处明显的筋膜：“就是得多费点功夫处理。不过放心，开业头三天，我亲自盯着切配，保证片片都是精华！” 林小满看着老张布满红血丝却异常明亮的眼睛，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辛苦了，老张！等开业了，我让你休息三天，顿顿吃王胖子请客！” “呸！谁要吃他的！老子要睡他个三天三夜！” 老张笑骂着，手上剔筋的动作却更快了。 离开后厨，林小满又马不停蹄地赶往仓库。 米、面、油、调味品、清洁用品……堆得像小山一样。 他随手拿起一桶品牌食用油，仔细检查生产日期和封口。 “小梅！所有消耗品的库存表呢给我看！特别是洗洁精、消毒液！开业头几天用量大，别给我关键时刻掉链子！” 小梅赶紧递上平板电脑，上面是密密麻麻的表格：“林哥放心！按预估客流高峰的150%备的货！供应商随时待命补货！连擦手纸都备了三大箱，保证客人洗完手不会甩咱们一脸水！” 林小满点点头，目光又落在角落那几箱印着“小满烟火”logo的定制火柴盒和牙签筒上。 “这些小玩意儿，都摆到前台显眼位置！客人等位或者结账的时候随手能拿！成本不高，但带出去就是活广告！” 他拿起一盒火柴，轻轻一划。 “嗤——” 橘黄色的火苗欢快地跳跃起来，映亮了他疲惫却充满期待的眼睛。 这小小的火苗，仿佛点燃了最后的倒计时。 深夜十一点。 喧嚣了一天的餐厅终于暂时安静下来。 员工们大多已下班回家，为最后的冲刺养精蓄锐。 只有林小满还留在店里。 他关掉了大部分灯光，只留下几盏壁灯散发着柔和的光晕。 独自一人，慢慢地、一步一步地，在空旷的餐厅里走着，像一个国王在巡视他即将启用的新宫殿。 指尖拂过光滑的桌面，感受着木质的温润。 目光扫过墙上那些精心挑选的装饰画，烟火气中的人间百态。 停在开放式厨房的吧台外，想象着老张在里面挥汗如雨、火光冲天的景象。 走到那个被他擦得几乎能当镜子用的消防栓箱前，他蹲下身，最后一次检查上面的封条和压力表。 确认无误。 他走到窗边，望着外面寂静的街道和对面“四海宴”依旧璀璨的霓虹。 玻璃上，映出他自己模糊的倒影。 那个曾经只会在灶台前挥勺子的厨师，如今眼中多了太多东西：疲惫、血丝、焦虑，但更多的是一种经过烈火淬炼后的沉静和坚定。 他拿出手机，对着玻璃上自己的影子，拍了一张模糊不清的照片。 然后，他打开餐厅的官方账号，发布了开业前的最后一条动态： “七十二小时倒计时。 灯火已备，灶火已温。 桌已擦亮，杯已摆正。 所有的波折，终将化作升腾的烟火气。 所有的等待，只为一句‘欢迎光临’。 小满烟火，静待君来。” 配图，就是那张模糊的、映着灯火和他自己轮廓的玻璃窗照片。 没有豪言壮语，只有一种尘埃落定前的宁静和邀请。 发布成功。 林小满收起手机，最后看了一眼这个凝聚了所有人汗水、泪水、愤怒和希望的空间。 轻轻关上了店门。 门锁“咔哒”一声轻响。 隔绝了外面的世界。 也锁定了，即将喷薄而出的烟火人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