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寅时三刻，天还未亮，海雾最浓。 木屋内，苏星临和韩明远已准备妥当。最后检查了一遍行囊——实际上大部分物资已收入星穹秘境，随身只携带必要的干粮、水囊和伪装用的包袱。两人恢复了昨日的易容，衣着朴素低调。 “星源之心”在识海中静默运转，提供着清晰的身体状态反馈。苏星临能感觉到，经过一夜深度冥想，自己的星力饱满，阵鉴与兵鉴在灵魂深处遥相呼应，隐隐形成一种更稳固的三角支撑感，只是属于“御鉴”的那一角尚且空缺。 她看向韩明远。男人正在做最后的活动，拉伸筋骨，动作间带起轻微的气流，周身那股经过战场淬炼的煞气与破军星的锋锐已完美内敛，只偶尔从眼底泄露一丝寒芒。他似乎已经完全适应了体内新增的力量，并且……在刻意控制着某种躁动。 “怎么了”苏星临敏锐地察觉到一丝不同。 韩明远停下动作，眉头微皱，抬手按了按自己左侧锁骨下方。“这里……昨夜开始，有些细微的灼痛感，时断时续。不是伤势复发，更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呼应。”他扯开一点衣襟，露出那片皮肤。在昏暗的油灯光线下，苏星临凝目细看，才发现那里隐约有一片极淡的、暗金色的纹路，形状不规则，像是什么印记的残影。 苏星临心中一凛，指尖凝聚一丝微不可查的星力，轻轻触碰那片皮肤。阵鉴的感知随之蔓延过去。 嗡—— 一种古老、苍茫、带着征伐与破障意志的共鸣，从韩明远体内传来，与她灵魂深处的兵鉴产生了清晰的呼应。同时，那片暗金色纹路微微发亮，旋即隐没。 “是‘兵鉴’留下的烙印。”苏星临收回手，若有所思，“阵兵合契，不仅链接了我们的灵魂，也让兵鉴的部分力量特质与你深度融合。这印记平时隐没，此刻异动……可能是接近‘御鉴’，或者附近有与巡星使相关的事物或力量场，引起了它的共鸣。” 她眼神变得锐利：“看来，碎星屿的方向没错。这反应是个好兆头，但也意味着，我们离目标越近，可能面临的危险也越特殊。”她顿了顿，从秘境中取出一个小巧的玉瓶，“把这‘清心镇源散’服下，能帮助你平复力量躁动，收敛气息。在拿到御鉴前，这印记的反应可能成为某种指向标，我们需要它安静。” 韩明远接过玉瓶，毫不犹豫地服下药散。一股清凉温润的气息自喉间化开，迅速流转全身，锁骨下的灼痛感果然减弱、平息。他点了点头：“明白了。” 此时，窗外传来极轻微的、有节奏的三下叩击声——是潮音阁李管事派来接应的人到了。 两人对视一眼，最后环顾这间短暂栖身的小木屋，吹熄油灯，悄无声息地推门而出。 门外巷中，雾气弥漫，能见度极低。一个裹着灰色斗篷、身形矮小的身影静立一旁，见他们出来，微微躬身，低声道：“两位，请随我来。李管事已安排妥当，码头那边有人接应上船。” 三人迅速没入浓雾与尚未完全消退的夜色中。穿行在迷宫般的小巷里，引路人显然对望海镇的每一条路径都了如指掌，巧妙地避开了几处可能有人监视的路口。韩明远全程保持着高度警戒，苏星临则延伸着阵鉴的感知，确认除了他们三人，雾气中至少还潜伏着另外两道隐蔽的气息，应该是潮音阁安排的暗哨，在清除或干扰可能的跟踪者。 约莫一刻钟后，咸腥味骤然浓重，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清晰起来。雾气稍淡，眼前出现望海镇东侧的小型货运码头。此时码头上人影稀疏，只有几艘渔船正在做出海前的准备，灯火昏黄。 “破浪号”停靠在较偏僻的一处栈桥旁。这是一艘中型海船，长约二十余丈，船体线条流畅，看得出保养得不错，桅杆上悬挂的旗帜并非潮音阁标志，而是一面普通的商旗。甲板上已有水手在忙碌，整理缆绳，搬运最后的补给。 引路人将他们带到栈桥边，低声道：“就此别过。李管事祝二位一路顺风，万事小心。”说完，便悄然退入雾中。 一位穿着皮质坎肩、肤色黝黑、眼神精悍的中年汉子迎了上来，目光快速扫过苏星临和韩明远，抱拳道：“可是北边来的两位客人在下是‘破浪号’的船老大，姓赵。李管事交代了，送二位去碎星屿外围。请上船吧，我们即刻启航，趁早潮出发。” “有劳赵船老大。”苏星临微微颔首，声音依旧细弱。 赵船老大侧身引路。就在两人即将踏上跳板时，异变陡生！ “站住！”一声厉喝从侧后方传来。只见七八个“海蛇帮”的汉子从一堆货箱后冲了出来，为首的正是昨日集市上那个独眼龙。他们显然已经在此埋伏了一段时间。 “赵老大！这俩人是咱们‘海蛇帮’先盯上的！招呼都不打一声就想把人带走，不合规矩吧”独眼龙拦在栈桥前，手按在分水刺上，眼神不善。他身后几人呈扇形散开，隐隐堵住了去路。 赵船老大脸色一沉，上前一步：“独眼彪，你少来这套！这二位是潮音阁的客人，船资已付，契约已定。你们‘海蛇帮’的手，什么时候伸到我们潮音阁的生意上了想坏规矩” “规矩”独眼彪冷笑，“在望海镇，谁不知道碎星屿那边的生意水浑潮音阁想独吞好处，也得看兄弟们答不答应！今天要么分一杯羹，要么……”他目光淫邪地扫过苏星临，“把这小娘子留下，让你们船长好好‘谈谈’” 话音未落，韩明远动了。 没有拔刀，甚至没有太大的动作。他只是向前踏出了一步。 这一步，却仿佛巨石投入死水。一股冰冷、酷烈、带着尸山血海气息的煞意轰然爆发，并非针对所有人，而是如同精准的标枪，狠狠刺向独眼彪！ 独眼彪脸上的狞笑瞬间僵住，仿佛被无形的寒冰冻彻，浑身汗毛倒竖，血液都似乎凝固了。他仿佛看到眼前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头从远古战场踏出的凶兽，尸骸为座，血煞为袍！他想要后退，想要拔出兵刃，却发现手脚根本不听使唤，牙齿都在打颤。 他身后的手下更是不堪，被那凝练的煞气边缘扫到，便纷纷脸色惨白，踉跄后退，撞在货箱上，发出乒乓乱响。 韩明远只是用那双冰冷的眼睛看着独眼彪，声音不高，却字字如铁：“滚。” 独眼彪喉结剧烈滚动，额头上冷汗涔涔而下，终于从喉咙里挤出几个破碎的音节：“……走，走！”他再不敢看韩明远一眼，也顾不上手下，几乎是连滚爬爬地转身就逃。那几个手下也慌忙跟上，狼狈不堪地消失在雾气里。 码头边瞬间安静下来。那几个原本在干活的渔民和水手，都停下了动作，敬畏又好奇地望向这边。 赵船老大瞳孔微缩，重新打量了韩明远一眼，态度明显更多了几分郑重：“这位……好重的煞气。难怪李管事再三叮嘱要小心护送。请，快请上船！” 刚才的冲突虽短暂，但动静不小，不宜久留。 苏星临面色平静地跟着韩明远登上跳板，仿佛刚才只是赶走了几只苍蝇。但她灵犀链接中，能清晰感受到韩明远那勃发的怒意正在缓缓平复，转化为更深的戒备。他刚才的爆发，不仅仅是因为对方的污言秽语，更是为了震慑，杜绝后续可能的纠缠。 登上“破浪号”，一名管事模样的中年人将他们引到船舱中部的两间相邻客房。“条件简陋，二位海涵。每日饭食会按时送来，淡水限用。航行期间，若无必要，请尽量待在舱内，以免引起不必要的注意。赵老大会亲自掌舵，航线已定，预计五日可抵达碎星屿外围海域。” 客房确实不大，但还算干净整洁，有小小的舷窗可以看见海面。苏星临和韩明远各自进入房间，放下随身小包。 不久，船身传来震动，缆绳解开，风帆升起。“破浪号”缓缓驶离码头，切入逐渐亮起的天光与尚未散尽的海雾之中。 苏星临站在舷窗边，看着望海镇的轮廓在雾气中渐渐模糊、变小。她能感觉到，码头的方向，仍有不止一道目光注视着远去的船只。有“海蛇帮”不甘的怨毒，或许……还有更隐蔽、更冰冷的注视。 “幽影”么她心中冷笑。来吧，东海虽大，该遇上的，总会遇上。 航行起初颇为平稳。海风鼓荡着船帆，破浪号以稳定的速度向着东南方向前进。苏星临大部分时间待在舱内，通过冥想和研读海图来消磨时间，偶尔用阵鉴的“星轨推演”能力，结合已有的海图信息，模拟推演可能遇到的危险海域和航线选择。韩明远则不时在甲板上露面，看似透气，实则观察船员、了望海况。 第一天风平浪静。第二天午后，天色开始阴沉，海风加大，波浪也变得起伏。经验丰富的赵船老大指挥水手调整帆索，船只开始有些颠簸。 傍晚时分，苏星临正在舱内推演，忽然感觉到储物空间中的某物传来一丝极其微弱的悸动。她心中一动，取出了那枚沧溟留下的深蓝色鳞片信物。 只见鳞片表面，那天然的纹路正闪烁着极其微弱的、水波般的湛蓝光华，一闪即逝，但确确实实存在过。 “接近了……还是说，沧溟留下的力量在特定海域会被激发”苏星临摩挲着鳞片，若有所思。她将鳞片的异状通过灵犀链接告诉了隔壁的韩明远。 “提高警惕。”韩明远只回了四个字。 夜色再次降临，海上的夜空没有城镇灯火干扰，星辰格外清晰璀璨。苏星临推开舱门，走到甲板一侧无人处，仰头望天。星河横亘，与识海中的星图隐隐呼应。在这浩瀚无垠的大海之上，星辰之力似乎更加活跃、亲近。 忽然，她心有所感，望向东南方向的深海。那里，海天相接之处，夜色似乎比别处更浓重一些，隐隐约约，仿佛有极其微弱的、不同寻常的能量波动传来，混乱而……熟悉。 是星辰之力，但并非纯净，其中混杂着某种阴冷、晦暗的杂质，让她灵魂深处的阵鉴和兵鉴都产生了细微的排斥感。 “幽荧的气息……还是星骸殿的某种布置”苏星临眼神凝重。碎星屿，看来比预想的更加不简单。 就在这时，了望台上传来水手有些变调的高喊：“右舷前方！有船影！是……是黑船！” 苏星临和刚刚走出舱门的韩明远同时心头一凛，循声望去。 只见右前方约数里外的海面上，一艘通体漆黑、造型古怪的狭长船只，正如同幽灵般从一片淡淡的夜雾中滑出，船身没有任何灯火，悄无声息，却以一种不慢的速度，朝着“破浪号”的航向斜切过来！ 甲板上瞬间一片紧张，水手们纷纷抓起了身边的鱼叉、短刀。赵船老大冲到船头，脸色难看至极：“妈的！真是‘黑船’！所有人戒备！转舵，避开它！” 但那条黑船似乎已经锁定了“破浪号”，调整方向，直直追来。距离在缓慢拉近。 韩明远的手，已按在了用布包裹的刀柄上。苏星临深吸一口气，阵鉴全速运转，开始计算对方的速度、航向、以及……可能的攻击方式。 海上的第一场遭遇战，似乎要提前到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