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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祝晚宴后的第二天，生活似乎暂时回归了某种表面的平静。星云中学恢复了课程，只是校园里关于前几天那场惊天动地的大战以及“格丽乔”、“梅菲斯特”的讨论依旧沸沸扬扬，只是没人知道，话题中心的两位主角，正安静地坐在教室里。 放学铃声响起，学生们如同潮水般涌出校门。凉叶收拾书包的动作比平时慢了些，她看了一眼旁边正在等她一起回家的琉璃，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低声说道：“琉璃……我今天，想去哥哥那里一趟。” 琉璃正在将一本教材塞进收纳包，闻言动作顿了顿，随即了然地点了点头，声音平静：“嗯，去吧。好好和你哥哥谈谈。”她明白，凉叶需要时间和空间，去面对她生命中最重要亲人，去商讨那个关乎未来的艰难决定。 凉叶看着琉璃平静无波的脸，心中五味杂陈。她点了点头，背起书包，独自一人走出了教室。 镝木慎也暂时居住的地方，是地球防卫军在审查结束后为他安排的一处简单公寓，距离学校和军械库都有段距离，环境相对安静。凉叶站在公寓楼下，深吸了一口气，才按下门铃。 门很快被打开，镝木慎也穿着居家的休闲服，脸上带着喜悦和一丝紧张。“凉叶，你来了！快进来。”他侧身让开，语气中充满了期盼。 公寓不大，陈设简单，但收拾得还算整洁。空气中飘着食物的香气，餐桌上已经摆好了几道看起来色香味俱全的菜肴，显然是镝木慎也精心准备的。 “哥哥，你还会做饭”凉叶有些惊讶，在她的记忆里，哥哥忙于工作，厨房的事情大多是她负责的。 镝木慎也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被关……在那边的时候，没什么事做，就跟着食堂的师傅学了点。不知道合不合你口味。”他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凉叶的脸色，带着一种笨拙的、想要弥补的心情。 “嗯，看起来很香。”凉叶轻声应道，在餐桌前坐下。 兄妹二人沉默地开始吃饭。镝木慎也不断地给凉叶夹菜，询问她在学校的情况，生活是否习惯，试图找回过去那种亲密无间的感觉。凉叶一一回答，语气还算平静，但眼神中的游离和心事重重，却瞒不过对她无比了解的哥哥。 饭吃到一半，镝木慎也终于放下了筷子，神情变得严肃起来。他看着低头默默扒饭的凉叶，轻声问道：“凉叶，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对哥哥说” 凉叶夹菜的动作僵在了半空。她缓缓抬起头，对上哥哥关切而担忧的目光，一直强装的镇定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她放下筷子，双手放在膝盖上，紧紧攥成了拳头。 “哥哥……”她的声音有些干涩，“琉璃……千雪琉璃她……要走了。” 镝木慎也愣了一下，显然没完全理解“走了”的含义：“走了回她国外的家吗” 凉叶摇了摇头，黑色的眼眸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悲伤，有不舍，也有迷茫：“不……不是国外。她……她不是我们这个世界的人。她来自另一个宇宙，另一个地球。她说她的任务完成了，一周后……就要回去了。” 这个消息对镝木慎也来说，冲击力不亚于一枚炸弹。他张了张嘴，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另……另一个宇宙这……”作为曾经被赛雷布洛附身过的军械库研究人员，他比普通人更能理解这个概念背后所代表的概念。 “而且……”凉叶的声音更低了些，带着一丝难堪和痛苦，“她问了我……关于未来的打算。她说……我不能再留在地球了。” “为什么！”镝木慎也下意识地提高了音量，带着急切，“是因为哥哥之前……连累了你吗还是防卫军那边……”他第一时间想到的是自己带来的麻烦。 “不完全是。”凉叶打断了他，她抬起头，眼神中带着一种让镝木慎也心痛的了然，“是因为……‘梅菲斯特’。” 这个词如同冰冷的锥子，刺破了房间里勉强维持的温馨。镝木慎也的脸色瞬间白了。他当然知道“梅菲斯特”是什么，他知道凉叶被黑暗力量附身，成为了黑暗巨人，并且在被控制期间参与了破坏。虽然他相信那并非凉叶的本意，但……事实就是事实。 “我的身份……已经暴露了。”凉叶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虽然最后帮助打败了扎基，但之前造成的破坏，人们对梅菲斯特的恐惧……是真实存在的。防卫军或许会因为功过相抵暂时不追究，但普通民众呢那些受害者家属呢而且，我这个‘梅菲斯特适能者’的身份本身，对很多人来说，就是一个不稳定的威胁。”她复述着琉璃帮她分析的现实，每一个字都像针一样扎在自己心上。 镝木慎也沉默了。他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他理性上知道凉叶和琉璃的分析是对的。梅菲斯特的力量太过危险，其存在本身就是一种不确定性，地球防卫军和人类社会很难真正接纳这样一个“定时炸弹”。更何况，还有他自己之前被赛雷布洛控制时留下的案底，他们兄妹二人，在地球上的处境确实异常艰难。 他深吸一口气，睁开眼，看向凉叶的目光充满了挣扎和痛苦。他不想让凉叶离开！他好不容易才找回她，他们才刚刚团聚！他渴望能像普通兄妹一样，看着她平安长大，上学，毕业……他想要弥补过去失去的所有时光。 “凉叶……”他的声音沙哑，“如果你……如果你想留下来。哥哥……哥哥会拼尽全力的！我会去找防卫军交涉，去找军械库的大家帮忙，我们可以想办法隐藏你的身份，或者……或者我们去一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重新开始！哥哥一定会保护你的！”他的话语带着一丝孤注一掷的急切，仿佛在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凉叶看着哥哥眼中那几乎要溢出的痛苦和不舍，心中如同刀绞。她知道哥哥说的是真心话，他也真的会为了她不顾一切。这份沉甸甸的亲情，让她几乎要脱口而出“我留下”。 但是……琉璃呢 那个在她最黑暗、最绝望时出现，将她从校园霸凌中拯救出来，在她无家可归时收留她，即使在她被梅菲斯特控制、做出那么多错事之后，依然没有放弃她，最终将她从黑暗深渊中拉回来的琉璃……那个让她第一次体会到心跳加速、患得患失，让她鼓起勇气告白，虽然被拒绝却依然给了她一个渺茫希望的琉璃…… 离开琉璃，去往一个没有她的未来……光是想到这个可能性，凉叶就感到一种近乎窒息的疼痛。 看着妹妹脸上那无比挣扎、痛苦万分的神情，镝木慎也的心也沉了下去。他明白了。凉叶的犹豫，不仅仅是因为现实的困境，更因为那个名叫千雪琉璃的少女，已经在她心里占据了极其重要的、甚至连他这个哥哥都无法完全替代的位置。 他沉默了许久，最终，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颓然地靠在了椅背上。他伸出手，轻轻覆盖在凉叶紧握的拳头上，声音带着无尽的疲惫和一丝释然的苦涩： “凉叶……哥哥知道你的难处。这件事……哥哥没办法替你做出选择。无论你是想留下来，和哥哥一起面对未来的所有困难；还是……选择跟琉璃离开，去那个未知的世界……哥哥都尊重你的决定。” 他抬起头，看着凉叶，努力挤出一个温和的笑容，尽管那笑容比哭还让人心疼：“你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和感受了。哥哥只希望……你能选择那个让你自己最不后悔的道路。无论你选择什么，哥哥……永远都是你的哥哥，永远都会在这里。” 他没有给出建议，因为他自己也不知道哪条路对凉叶更好。留下，意味着面对未知的舆论压力和潜在的危险；离开，则意味着远离故土和唯一的亲人，前途未卜。这是一个无解的难题。 凉叶看着哥哥那强装镇定却难掩悲伤的眼神，泪水终于忍不住滑落下来。她本来希望哥哥能给她一个明确的指引，哪怕只是一个倾向性的建议也好。但现在，连哥哥也无法给她答案了。这个沉重的选择，最终还是必须由她自己来做出。 她反手紧紧握住哥哥的手，哽咽着点了点头：“嗯……我知道了，哥哥。” 那顿原本充满期待的晚餐，在沉重而压抑的气氛中结束了。凉叶帮哥哥收拾好碗筷，兄妹二人又相对无言地坐了一会儿，聊了些无关紧要的日常，试图驱散那份离别的阴影，却终究显得有些徒劳。 时间不早，凉叶起身告辞。镝木慎也将她送到门口，反复叮嘱她路上小心，注意身体。 “哥哥也是。”凉叶看着哥哥消瘦的脸庞，心中一阵酸楚，“我……我过两天再来看你。” “好，随时都可以来。”镝木慎也笑着点头，目送着凉叶的身影消失在楼梯转角，脸上的笑容才缓缓褪去，化为一声长长的、充满无力感的叹息。 凉叶独自走在回公寓的路上，晚风吹拂着她的发丝，却吹不散她心头的迷雾。哥哥的理解和尊重，让她感动，却也让她更加迷茫。两条截然不同的道路摆在眼前，每一条都充满了未知和代价。 当她推开公寓的门时，琉璃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手里拿着掌机，但似乎并没有在玩，更像是在发呆。听到开门声，她抬起头，看向凉叶。 “回来了。”琉璃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 凉叶点了点头，换上拖鞋，走到琉璃旁边的沙发坐下，将头微微靠在沙发靠背上，闭上了眼睛，脸上写满了疲惫和挣扎。 琉璃放下掌机，静静地看着她，没有催促，也没有过多追问。 过了好一会儿，凉叶才轻声开口，声音带着浓浓的倦意：“我和哥哥……说了。” “嗯。”琉璃应了一声。 “哥哥说……他尊重我的选择。”凉叶继续说道，声音有些飘忽，“他说，无论我选哪条路，他都会支持我……” 琉璃沉默地听着。 凉叶缓缓睁开眼，望向天花板，眼神空洞而迷茫：“可是……我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办……”她转过头，看向琉璃，眼中充满了无助，“琉璃，我……我不知道该怎么选……” 看着她痛苦挣扎的样子，琉璃黑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极其细微的波动，那或许是心疼，或许是理解。她没有给出任何建议，也没有试图说服她。 她只是微微倾身，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凉叶的肩膀，然后用一种异常平稳、甚至带着一丝安抚力量的语气，轻声说道： “没关系，凉叶。现在……还不急。” 百灵鸟担忧地凑过来，靠在凉叶身边，用那双清澈的眼睛望着她。 凉叶感受到她的关心，抬起头，努力想挤出一个让百灵鸟安心的笑容，但那笑容看起来比哭还让人心疼。 “我没事的，百灵鸟。”她轻声说。 琉璃也适时开口，转移了话题，用一种近乎日常的平淡语气说道：“既然回来了，先去洗澡吧，洗澡水已经弄好了。” 这种寻常的关怀，在此刻反而给了凉叶一种莫名的安定感。她点了点头，站起身，走向浴室。温热的水流或许能暂时冲散她心头的纷乱。 待凉叶进入浴室后，琉璃放下杂志，对朝阳说：“走吧，我们去趟便利店。” 朝阳立刻眼睛一亮，放下茶杯，雀跃地站起来：“好呀好呀！正好零食库存告急啦！” 琉璃看着她那活泼的样子，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但还是站起身，拿起放在一旁的外套。 两人并肩走出公寓，夜晚的凉风拂面，带来一丝清爽。街道两旁的便利店散发着温暖的光晕。 走在路上，朝阳忽然凑近琉璃，用手肘轻轻碰了碰她，脸上带着狡黠又俏皮的笑容，压低声音说：“琉璃今天好像特别温柔呢是不是看凉叶那么纠结，心疼了呀” 琉璃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面无表情地回答：“没有。” “诶真的吗”朝阳不依不饶，又凑近了些，几乎要贴到琉璃耳边，用气声说道，“可是我觉得，琉璃嘴上说着拒绝大家，其实心里可软了就像…就像糯米团子一样，外面看起来冷冰冰硬邦邦的，里面其实又甜又软” 琉璃的耳根红了一下，她加快脚步，试图甩开这个口无遮拦的“另一个自己”：“…胡说八道。” “才没有呢！”朝阳笑嘻嘻地追上去，挽住她的胳膊，“我都看到了哦，你对凉叶，对百灵鸟，还有对那个睡美人，都很好嘛啊！难道说，琉璃其实是个傲娇” “闭嘴。”琉璃的语气带上了些许恼意，但却没有甩开朝阳的手。 朝阳看着琉璃那副有些窘迫又强装镇定的样子，笑得更开心了。她喜欢这样逗弄琉璃，喜欢看她那冰冷面具下偶尔流露出的真实情绪。这让她感觉，这个背负着沉重命运的“另一个自己”，并非遥不可及，也并非没有获得幸福的可能性。 两人走进灯火通明的便利店。琉璃推着购物车，朝阳则像一只快乐的小鸟，在货架间穿梭，不断将各种零食扔进车里——薯片、巧克力、饼干、果冻…… “琉璃琉璃！这个新出的限定口味看起来好好吃！” “哇！这个蛋糕在打折欸！” “啊！还有这个……” 琉璃看着几乎要满出来的购物车，忍不住扶额：“…你是打算把便利店搬空吗” “有什么关系嘛难得大家在一起，当然要买很多很多好吃的庆祝…嗯，虽然主题有点沉重，但零食可以让人心情变好呀！”朝阳理直气壮地说着，又拿起几包软糖。 最终，在琉璃的强行制止下，朝阳才意犹未尽地停止了“扫荡”。结账时，除了琳琅满目的零食，琉璃还特意拿了好几个不同口味的布丁——这是机械琉璃的最爱。而朝阳则神秘兮兮地偷偷往袋子里塞了好几包辣条，结账后才对琉璃眨眨眼：“这是秘密武器哦听说心情不好的时候吃辣的很有效！” 两人提着沉甸甸的购物袋往回走。夜色渐深，路灯将她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刚才在便利店的轻松插曲，让琉璃紧绷的心情也稍微放松了一些。她看着身边哼着不知名小曲、活力四射的朝阳，心中那份因为离别和情感纠葛而产生的沉重感，似乎也被冲淡了些许。 回到公寓，凉叶已经洗完澡出来了，穿着睡衣，头发还湿漉漉的，坐在沙发上发呆。百灵鸟和机械琉璃则好奇地围了过来，看着她们带回来的“战利品”。 “哇！好多好吃的！”机械琉璃看到布丁，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朝阳献宝似的拿出辣条：“看！还有这个！据说很好吃哦！” “辣条！谢谢琉璃酱！”星野梦欢呼一声，立刻撕开包装吃了起来，被辣得直吐舌头，却一脸满足。 客厅里顿时充满了零食的香气和星野梦叽叽喳喳的声音，之前那种沉重压抑的气氛被冲淡了不少。凉叶看着眼前这熟悉而温馨的一幕——贪吃的星野梦，满足地吃着布丁的机械琉璃，温柔含笑的星野泉，活泼开朗的朝阳，安静待在身边的百灵鸟，还有虽然表情淡淡却细心记得每个人喜好的琉璃——她的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酸涩与不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