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3章 模糊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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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夜，陈潇没有合眼。 他坐在黑暗中，电脑屏幕是房间里唯一的光源，那封匿名邮件和那张模糊的照片，像一道无法愈合的伤口，反复地、在他眼前撕裂。 他不是在恐惧，而是在进行一场无声的、与未知敌人的战争推演。 第二天清晨，当第一缕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刺入他布满血丝的双眼时，世界在他眼中，已经彻底变了模样。 阳光不再是温暖的，它变成了暴露一切的、无情的探照灯，让每一个阴影都显得格外可疑。 走廊里同学们的欢声笑语，不再是青春的交响，而变成了充满了未知动机的、需要被解码的杂音。 他感觉自己像一个赤身裸体地走在战场上的士兵，四面八方，都潜伏着看不见的狙击手。 当他看到橙小澄时，这种感觉达到了顶峰。 她正站在教室门口，和几个女生说笑着，晨光为她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边。 她今天扎了一个高高的马尾，随着她的动作，在空中划出活泼的、充满生命力的弧线。 当她看到他时，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两颗被点燃的、最明亮的星辰，她对他挥了挥手，笑容灿烂得足以融化整个冬天的冰雪。 在以往，这个笑容，是他一天中最安心的开始。 但今天，它像一把最锋利的、淬了蜜糖的刀，狠狠地，扎进了他的心脏。 他看到，在她身后，在走廊的拐角处，一个男生正拿着手机，看似在随意地浏览，但镜头的方向，却若有若无地，朝向了他们。 陈潇的瞳孔，猛地一缩。他下意识地，加快了脚步，走到橙小澄身边，用自己的身体，不动声色地，挡住了那个可能的拍摄角度。 “早。”他的声音，比平时，要沙哑，也要冰冷几分。 “早啊！”橙小澄没有察觉到任何异样，她仰着头，看着他，脸上依旧挂着那甜美的笑容，“你昨晚是不是没睡好眼睛好红。” “嗯，做了个噩梦。”陈潇含糊地应道，他的目光，却像鹰隼一样，锐利地扫过那个男生。 那个男生似乎察觉到了他的注视，收起手机，若无其事地转身离开了。 是巧合吗 还是……他 陈潇的心里，瞬间多了一个嫌疑人。 “什么噩梦啊”橙小澄好奇地追问。 “忘了。”陈潇打断了她，他不想在这个充满潜在危险的地方，讨论任何与“梦”相关的话题。 他拉起她的手，走进了教室，“快上课了。” 他的手，很冷，而且握得很紧，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近乎粗暴的力量。 橙小澄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他的手心，没有像以前那样，传来让她安心的温度，反而带着一种让她心慌的、冰冷的潮湿。 她看着他那张紧绷的、毫无表情的侧脸，心里，第一次，涌起了些许不安。 一整天，陈潇都处于一种高度戒备的、偏执的状态。 在计算机课上，当老师讲解着基础的编程语言时，他却利用学校的内网，悄悄地，运行着他自己编写的一个图片分析程序。 他将那张模糊的照片，导入了程序。 他放大了照片的背景，那片拍摄者所在的小树林。 程序通过算法，对模糊的像素进行了锐化和增强。 在无数杂乱的、模糊的树影中，他发现了一个微小的、几乎无法被察觉的细节。 在画面的左下角，有一片树叶的边缘，反射出了一个极其微弱的、不规则的金属反光。 那反光，只有一两个像素的大小，如果不是经过算法增强，根本不可能被肉眼发现。 那是什么 镜头的镀膜 还是……拍摄者身上的某个金属物件 他将这个区域，单独截取，保存了下来。这是他目前拥有的，唯一的、关于那个暗影的，坐标。 在午休时，他没有像往常一样，和橙小澄一起去食堂。 他找了个借口，说自己要去图书馆查资料，然后，独自一人，坐在了食堂一个最不起眼的角落。 他没有吃饭，只是拿了一瓶水，然后，像一个猎人一样，静静地，观察着来来往往的每一个人。 他在寻找。 寻找一个符合“嫌疑人”画像的人。 他的目光，扫过一张张年轻的脸。 那个在走廊上拿手机的男生 他符合“机会”，但动机和能力未知。 无数张脸，无数种可能性，在他的脑海里，交织成一张巨大的、充满了迷雾的网。 他感觉自己像在玩一场最高难度的“狼人杀”，而除了他自己，其他所有人，都可能是那个隐藏在暗处的“狼”。 这种无法锁定目标的感觉，让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巨大的挫败感。 放学后，橙小澄像往常一样，收拾好书包，满眼期待地看着他。 “陈潇，我们今天……还去那个地方吗”她问，声音里，带着些许小心翼翼的、试探性的甜意。 那个地方。 这个词，像一根针，狠狠地，刺痛了陈潇。 那个曾经被他视为“安全区”的、神圣的音乐教室，如今，在他眼里，已经变成了一个充满了未知危险的、最不安全的陷阱。 他不能，也绝不可能，再让她踏入那个地方半步。 “不去了。”他回答，声音，冰冷得像一块寒铁。 “为什么”橙小澄愣住了，她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 “是……你今天不开心吗还是我……我做错了什么” 她看着他，那双总是闪烁着星光的眼眸里，此刻，充满了委屈、困惑，和些许受伤的、摇摇欲坠的光芒。 陈潇的心，像被一只手狠狠地攥住了。 他多想告诉她，不是她的错，他只是想保护她。他多想把她紧紧地抱在怀里，告诉她一切。 但他不能。 他不能让她知道，他们正被一双恶意的眼睛窥视着。 他不能让她那份纯粹的快乐，被这份来自成人世界的、肮脏的恶意所玷污。 他必须，成为那道将所有黑暗都挡在外面的、冰冷的墙。 “我明天有个物理竞赛的集训，需要准备一下。” 他撒了谎。 这是他第一次，对她撒谎。 这个谎言，像一把钝刀，在他的心里，反复地切割着。 “哦……”橙小澄低下了头，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方，投下一片浓重的、悲伤的阴影。她没有再问，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 那声音，很轻，很轻，却像一块巨石，重重地，压在了陈潇的心上。 他看着她那副失魂落魄的、像一只被雨淋湿了的小狗一样的模样。 他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他伸出手，想像以前那样，去揉揉她的头发。 但他的手，在半空中，却僵硬地，停住了。 他怕，自己的触碰，会让她更加难过。 最终，他只是用一种近乎残忍的、平静的语气，说道：“你先回去吧，我再去图书馆一趟。” 然后，他转过身，没有再回头，一步一步地，走向了图书馆的方向。 他没有看到，在他转身的瞬间，橙小澄抬起头，看着他那冰冷而决绝的背影。 眼泪，终于，不争气地，大颗大颗地，从眼眶中滚落下来。 而陈潇，也没有看到，在他走向图书馆的路上。 一个人正靠在走廊的栏杆上，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充满了恶意的、胜利的微笑。 那个人的手里，正拿着一个黑色的、看起来专业级的长焦镜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