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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说造纸。 去年陈茁满他们泡下的树皮泡的时间太久了，树皮都快成泥坨子了，王永好和李老婆子都不允许他们用家里的锅煮，只能拿到陈斗的作坊去煮。 陈斗的作坊去年垒了一口大锅，鞣制皮子的时候能烧一大锅热水，兑一下凉水能保证鞣制的皮子能有一定的耐水性。 他们六个在那里鼓捣怎么造纸，陈斗的两个徒弟张铁水和张厚木会在休息的时候凑过去一起帮忙。 加了草木灰的水，将树皮扔在里面煮了两天。 陈苗也是第一次造纸，她捞出来一坨树皮捏了捏，觉得够软了，几个人就一起把这些树皮装进筐里，拎去溪水边将树皮冷却，洗去树皮中的杂质。几个人轮流捶打漂洗一根根烂泥一样的树皮，一个个把衣服都弄湿了。 “现在呢”几个人都看着稍微干净了点的烂泥样“树皮”，有些怀疑这东西真的能造出纸吗 “拧干，切碎，然后就是捣的更碎。”陈苗拿着让陈宿写的造纸方子，将步骤指给他们看，“谁去山上砍点松树枝，等会儿也要捣碎。” “我去。”陈茁招立刻向张铁水询问有没有砍刀。 作坊里工具还是齐全的，陈茁招拿上砍刀就往附近的山里去，要到半山腰才会有松树的影子。 几个人合力把树皮纤维拧干，切碎。 作坊没有石臼，他们又把碎树皮带回家，让陈苗出马跟王永好说好话，让她允许他们用一下家里的石臼。 王永好被陈苗缠磨的没办法，她本来也不是能对孩子硬的心肠，只好随几个孩子去了。等他们用完了自己再好好把石臼洗几遍。 陈苗他们用的石臼不是平时捣蒜的小石臼，而是放在西边院子角落的大石臼。 陈茁满去杂物棚下把大木锤找出来，擦干净，举起锤子挥下前顿住了，“阿苗，用什么力道” 陈苗想了想，树皮能制作出纸张靠的是树皮中的纤维成分，敲的太重会不会把纤维打的太碎影响纸张的成型“轻点吧，要是不成下次我们就重一点。” “书上没说吗”几个人问她，还去拿别在她腰间的造纸方子看。 “没有。要不还是我来锤吧”陈苗也想试一下。 “等会儿再让你锤。”陈茁满把举到脑后的木槌平举到胸前，不轻不重的落下。 陈茁满习武也有大半年了，他学的都是赵逢春的外家功夫，练的就是筋骨皮，所以他把树皮纤维捣碎到陈苗叫停的程度，都不觉得累。 午饭前陈茁招背着一捆新鲜的桃枝回来了。 一大家子吃的是面片汤，汤里有去年晒的干酸菜，酸酸咸咸的，每个人都吃了个肚圆。 下午孩子们继续他们的造纸大业。 家里没有池子能做打浆用的容器，陈苗就把她的大浴桶贡献了出来。 那边陈茁满继续捣松树枝，捣的汁液横流才装进一只大瓦罐里，加上水，然后将有些粘性的汁液水和树皮纤维泥一起倒进陈苗的大浴桶里。 陈苗赶紧用干净的大木棍把纸浆搅匀。 “竹帘子呢”陈苗觉得树胶跟树皮纤维融合的差不多了，就想先试一下怎么抄纸。 矮个子的陈茁益赶紧把他组装了十几遍的竹帘拿给陈苗。 在屋里看书的陈宿听见他们进行到最后一步了，也出来看看热闹。 陈茁满和陈茁招抬了一张门板放在两条长凳上，用水将门板冲洗干净，保持湿润。 陈苗将竹帘沉进浴桶里来回晃动，总害怕有哪处没有被覆盖住，所以拎起来的时候，竹帘上有颇厚的一层絮状物。 陈苗小心的把这层絮状物扣到门板上，继续下一张。 她抄了三张，五个茁也蠢蠢欲动，按照从小到大的顺序排好了队。 陈茁益最小，个头也最小，他要站在凳子上，陈茁谦、陈茁寿两个扯住他的衣摆，防止他一头栽进浴桶里。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陈茁益拆了这个竹帘架子十几遍的原因，竹帘在他手里就很灵活，沉底的时候他动作缓慢，抬起时他快速的在水中来回晃动，将湿纸摞到门板上时，肉眼能看出来他做出来的纸，纸浆很均匀。 大家都轮了一圈，连陈宿也试着做了三张，果然匠人不是谁都能做的。 “你们还要试吗”陈茁满问一圈弟弟妹妹。 大家都摇头，纸很珍贵，陈茁益明显做的很好，他们再做就是浪费了。 陈茁益小小的孩子，挺能吃苦的，一个人来来回回快一个时辰，终于将最后一张湿纸覆盖到一叠湿纸上。 小孩子擦擦满头的汗，累的瘫坐在了椅子上。 接下来就是把另一扇门板压在湿纸上，再在把石磨盘压到门板上，将湿纸的水分充分挤压出来。 天将黑时，湿纸不再往下滴水了。大家趁热打铁，把石磨盘和上面的门板放回原位，抬着摞着湿纸的门板往烘房去。 烘房的外墙被抹的很光滑。 陈苗将一张湿纸贴在靠近烧火灶面的墙上，快速用蜀黍炊帚将纸刷平。湿纸的韧性还是不错的，并没有被陈苗刷破，不过纸张与墙体间有不少气泡。 “阿益你来吧。”陈苗主动把炊帚递给陈茁益。 陈茁满几人不断的将湿纸贴到墙上，再把干的取下来。 陈茁益小身体还没休息过来呢，但是他跟天生的匠人一样，都是第一次做，他的动作就不生涩卡顿，刷上的湿纸从一开始几乎就没有气泡出现。 等到最后十几张的时候，大家都有些不好意思了，他们抄的纸都挺厚的。 “我的乖乖们，你们这是把纸做出来了”李老头看着一摞有些泛黄的纸张，他小心翼翼的拂过最上面的一张，“你们打哪儿学的人家师傅竟然将吃饭的本事教给你们了。” 李老头说的没错。在古代许多技艺没有很好的发展就是因为那些手艺人不愿意让自家祖传的本事流传出去，即使在书上有记载的制作方子，那也是生涩难懂的文言文。文言文，文盲看不懂，看得懂的都是读书人，读书人不屑于学这些技艺。也有照着古方做一些小手工的读书人，人家那是风雅，做了只给自己用或者赠送三五知己好友。 陈苗觉得，像造纸术，就应该用白话文出一套教程，这样那些不识字的手艺人能花几个钱让读信的给他读一遍，他们多做几遍就会了，那么许多地方就能有自己的造纸作坊，不必多花费一笔运费从其他地方进货。当然，那些名贵的纸张不算，它们能被制造出来也是需要天时地利的。 “阿翁，这是阿苗姐姐在书上学的，阿苗姐姐好厉害！”陈茁益崇拜的看着陈苗。 陈苗不知道，自己带着五个茁从割树皮造纸到找木工制作抄纸工具这件对于她来说只是哄孩子玩的一件事，对于五个茁来说是一件多么神奇的事，特别是陈茁益，一个小小的树苗在他心底种下，以后他将成为一位让帝国强大的国之重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