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一人一虎的和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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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声声的眼睛，亮了。 她看见了！ 那条威风凛凛的虎尾，刚刚偷偷地、像小猫一样，勾了一下！ 这个发现，像是一根羽毛，轻轻地、挠在了她的心尖上。 “噗嗤——” 她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 那不是礼貌的微笑，也不是故作坚强的浅笑。 而是一声发自内心的、清脆的、带着无限愉悦的轻笑。 随着这声笑，她整个人都仿佛被点亮了。眉眼弯弯，如同两道剔透的新月，唇角上扬，勾勒出好看的弧度，就连眼角那颗小小的泪痣，都仿佛在这一刻，染上了鲜活的、灵动的光彩。 这是她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真正由衷地微笑。 没有恐惧，没有算计，没有戒备。 只是单纯的、因为一个有趣的发现而感到的开心。 渊，看呆了。 他的世界，一直以来，都只有黑、白、红三种颜色。 凋零诅咒的黑色，他皮毛的雪白，以及……敌人鲜血的红色。 枯燥，单调，充满了杀戮与疯狂。 可就在这一刻，他仿佛看到了第四种颜色。 一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明亮到炫目的色彩。 那笑容，比他见过的最璀璨的宝石还要耀眼，比最鲜嫩的猎物还要诱人，比他刚刚尝到的那颗浆果，还要甜上千百倍。 有什么东西，在他的胸腔里，轻轻地、炸开了。 让他那颗被诅咒和孤寂冰封了百年的心脏，不受控制地，剧烈地跳动起来。 砰！砰！砰！ 一声比一声响，一声比一声有力。 渊看着她那张因为笑容而变得生动无比的脸，那双金色的竖瞳里，狂暴的占有欲和杀意，不知不觉间，已经悄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深刻的、几乎要满溢出来的痴迷。 他想再看一次。 于是，在林声声惊讶的目光中，这头刚刚还高冷得不可一世的白虎之王，再次缓缓低下头，用他那巨大的虎鼻，轻轻地、甚至带着一丝讨好意味地，拱了拱她手中那片树叶。 然后，他伸出舌头，将剩下的十几颗浆果，一颗不剩地，全都卷进了嘴里。 一边吃，还一边用那双金色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紧紧盯着她的脸，仿佛在期待着什么。 林声声：“……” 这前倨后恭的态度转变，是不是太快了点 看着这头为了再看一次她的笑容而果断抛弃了王者尊严的大猫，林声声无奈又好笑地摇了摇头，将空空的叶片放到一边。 洞穴里的气氛，从剑拔弩张，变得温馨而又奇异。 远处的密林深处，一棵巨大的古树枝干上。 朔的身影，如同与阴影融为一体的雕塑，一动不动。 他看着晨曦洞穴里发生的一切，那双一银一蓝的异色瞳里，情绪复杂得如同翻涌的深海。 他看到了。 他冒着被荆棘划伤的危险、小心翼翼采摘回来的浆果，被声声亲手喂给了那头白虎。 那一瞬间，一股尖锐的、如同被狼爪狠狠抓过心脏的酸涩与刺痛，攫住了他。 那是他送给她的！ 是他想让她品尝的甜美！ 凭什么……凭什么被那头怪物给吃了！ 可紧接着，他就看到了她的笑容。 那张他曾在梦里无数次描摹、却再也寻不回的、灿烂的、不带一丝阴霾的笑脸。 所有的酸涩、嫉妒、不甘，在看到那个笑容的瞬间，都如同被阳光融化的冰雪，消失得无影无踪。 只剩下一种温暖到发烫的、柔软到心痛的情绪。 值得了。 只要能看到她这样笑，一切……都值得了。 哪怕她永远不会知道这些浆果是他送的。 哪怕她把他的心意，转手送给了他的“情敌”。 都没关系。 朔靠在粗糙的树干上，缓缓地、无声地吐出一口气。 他抬起手，看着自己那双还沾着些许红色果汁和细小划痕的手套。 他的神明，喜欢吃甜的。 他记住了。 那头白虎，虽然强大，能给她庇护，能给她捕来吃不完的肉。 但他是个彻头彻尾的肉食动物，他不懂，也找不到这些能让声声开心的、小小的甜美。 这是他唯一能胜过那头白虎的地方。 朔的目光，再次投向洞穴。 他看到那头白虎吃完浆果后，满足地趴在地上，甚至还用头去蹭声声的手，像一只被驯养的、黏人的大猫。 而声声，也自然地伸手，去抚摸他那身雪白的皮毛。 一人一虎，和谐得……刺眼。 朔的心，又被轻轻地刺了一下。 不行。 不能只有这些。 只有这些浆果，还不够。 他要找到更多、更好的，让她每天早上醒来，都能看到惊喜，都能露出那样的笑容。 这片贫瘠的灰颚山脊，物产匮乏，大部分植物都或多或少被“凋零之咒”污染。 但朔知道，在这片山脊更深处、更危险的、连断牙部落的鬣狗都不敢踏足的迷雾峡谷里，生长着一种更加珍贵的果实。 那里的果树，生长在悬崖峭壁之上，被一种凶猛的、带有剧毒的蜂类守护着。 果实成熟时，会散发出比血珠果浓郁十倍的香气，味道也更加甜美，据说还蕴含着微弱的、纯净的能量。 以前，他从不敢去想。 但现在，为了他的神明…… 朔那双异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前所未有的坚定。 他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那个沐浴在晨光下的、被巨虎守护着的娇小身影，然后毅然转身。 他的身形，如同鬼魅，悄无声息地滑下树干，没有惊动一片落叶，几个起落间，便彻底融入了风雪弥漫的、更加危险的密林深处。 像一滴水，汇入大海。 无声，无息。 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奔向唯一信仰的决心。 灰颚山脊的风，从未像今天这样，带着刮骨的恶意。 断牙部落的营地，一如既往地笼罩在肮脏与绝望的灰色调中。雌性们蜷缩在破烂的兽皮帐篷里，用麻木的眼神看着雄性们拖回零星的、瘦骨嶙峋的猎物。 空气中，弥漫着血腥、腐臭和一种挥之不去的焦躁。 莉亚坐在属于自己的那个、最靠近火堆的位置，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 寒冷，是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