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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遐一个下午心神不定，各种念头犹如脱缰的野马，在脑海中横冲直撞。 这种越级汇报在体制内非常忌讳，至少说明几个问题：一是扰乱组织秩序，降低整体运行效率；二是破坏信任，直接得罪直属领导；三，说明东山县内部管理很有问题，薄良县长难咎其责。 市领导生气在情理之中。 不过呢，话说回来，站在耿涛的立场却又是另外一番解读：反正后海镇被长期打压，干脆破罐子破摔。这也是一条置于死地而后生的法子。耿涛也是被逼的。 郑遐心想，换自己是耿涛，肯定要绝地反击。王小波那种人如果要和我对着干，那必须整死他才如我所愿。 童伟国也说过，野蛮和暴躁有时候在基层特别管用。 耿涛会有什么后果郑遐又想到这个问题。那份材料是耿涛亲手所书，他是直接责任人。陆副市长雷霆震怒之下，耿涛会不会被撤职，或者行政警告处分 …… 郑遐胡思乱想的时候，王瑞祥跑过来喊郑遐喝茶。 “郑副镇长，去我办公室，聊聊。” 王瑞祥办公室坐着王副书记、胡楚林两人。胡楚林在冲茶。见郑遐来了，王副书记热情招手：“郑副镇长，坐。” “郑副镇长来后海镇有3个月了吧”王副书记笑容很亲切。 “是的，差不多3个月。” “刚才和老胡老王几个聊到你，大伙儿对你的工作能力特别推崇。”王副书记说，“依我看，郑副镇长挂职期满，干脆调到我们后海镇干个实职算了。” 胡楚林说：“就怕人家市直机关干部瞧不上我们这穷地方。” 王副书记意味深长地道：“穷地方有穷地方的好。老话说，浅滩难养真龙，荒野自有乾坤。市直机关表面光鲜，要说实惠倒也不见得。” 呵呵呵。办公室几个人微笑。 郑遐觉得王副书记这话怪怪的，他有些心虚，莫非，都知道自己从王二武那里分钱了 眼角瞥了一下胡楚林，这屌毛是分了钱的，说不定他会泄露那么点儿信息。——毕竟这种灰色收入在东山县基层干部看来是正当收入呢，不拿白不拿。这就是童伟国所说的：集体轻微腐败。 郑遐说：“我就是想留下也办不到，转编是件麻烦事。”镇里干部都知道，自己是机关事业编，副镇长是行政编。穷乡僻壤的行政编，那也是妥妥的公务员呀。 王副书记说：“转编说难也难，说不难也不难，这种事情要看谁去办了。” 王瑞祥说：“耿涛镇长出面应该可以吧。” “耿涛镇长。”王副书记微笑，“这个耿涛同志呀，我都不晓得怎么说他。我觉得他……说什么话上面不会听的。” 王瑞祥说：“潘书记呢” 王副书记笑而不语。 胡楚林说：“这种事情潘书记根本就不会出面，我们这儿谁不了解他” 王瑞祥说：“倒不如找王副书记还靠得住，王副书记和薄良县长关系好。” 王副书记笑笑的，却没有反驳：“什么关系好。薄良县长对我倒是很不客气，经常亲自打电话批评我。我这个人呢，没耿涛镇长那么暴脾气，服从性好一些吧。” 郑遐明白了，这个王副书记很有可能是内鬼，向上面打小报告的就是他！ 郑遐顺着王副书记的话，说：“王副书记，我真要留下，一定请您帮忙美言几句。” “哈哈。好说好说。”王副书记摆摆手，“你别听老王他们瞎诈唬，真到那一天，我肯定尽我所能要去跑一跑的。我这个人没别的优点，只有一条，为下属解决政治前途问题向来不遗余力。” 郑遐说：“那我先谢王副书记了。” 胡楚林给大家递茶。“王副书记，今天耿涛镇长和潘书记去县里，会不会出什么事潘书记和耿涛脸色很不好看。” 王副书记喝了口茶。“谁知道呢不过，我可以给你们透露一点……” 几个脑袋凑了凑。王副书记压低了嗓子：“常务副市长陆正勤亲自来东山县现场办公。据说，耿涛偷偷地越级向市政府主要领导打小报告。陆副市长非常生气。” 啊……胡楚林和王瑞祥惊住了，这是大忌呀！ 王瑞祥说：“告状” “不知道，恐怕是吧。我也是听说的。” 王瑞祥一脸的担忧：“哎呀，这是和县里撕破脸了。以后后海镇恐怕没好日子过了。” 胡楚林说：“关我们什么事你还不一样过你的日子。领导的事情我们又没掺和。” “上次邓副县长来我就感觉事情不对，这一次……”王瑞祥摇头不止，“你们说说，耿涛镇长会不会被调离岗位” 王副书记说：“按以往的惯例，只要没有大错不至于撤职处分。但是为了缓和上下级矛盾，会给当事人挪个窝，比如说，去别的镇干个人大主席……” 王瑞祥睁大了眼睛：“那我们后海镇镇长的位置不就空出来了” 现场沉默了几秒，王副书记说：“这个还是别议论了，组织上自有安排。我们也就是喝茶闲聊。哎，别扯这些了。喝茶喝茶。” 郑遐明白了。王副书记这个人是有想法的。 王副镇长悠悠地道：“等潘书记和耿涛镇长回来再说吧，希望我们后海镇平安无事。” 对对，平安无事最好！ 大伙儿都附和着，心照不宣地点头。只是，谁是真心实意地希望平安无事那就不得而知了…… 下午5点半快下班的时候，潘桂良和耿涛终于回来了。 操场里汽车马达声一响，楼上办公室的大小干部纷纷从走廊上探出头。 潘桂良和耿涛一前一后，两人板着脸儿上楼。耿涛无意中抬头望了望楼上，大小干部们呼啦一声全部都缩了回去。 郑遐看到了耿涛，耿涛捋了捋凌乱的发型，冲着郑遐微微点头。 郑遐凝视半晌，耿涛习惯性地，大嘴倔强地抿成一条线，走路僵硬着身子一拱一拱，眼里似乎藏着一股杀气。耿涛的神情确实不太对…… 郑遐暗暗有一丝不祥之兆。 郑遐回到办公室才不到5分钟，座机响了。是陈宏伟的声音：“郑副镇长，会议室开会。” 郑遐来到会议室，与会者都是副镇长以上干部，坐了十几号人。 大小干部们噤若寒蝉，不敢吭声。估计大伙儿事先都收到了不好的风声。 耿涛和潘桂良对视一眼。潘桂良点点头，他讲开场白。 “同志们，今天和耿涛同志去县里开会，参加的是市常务副市长陆正勤同志亲自主持的会议。下面，根据陆副市长、县委陈书记、薄县长的要求，和大家传达一下会议精神。” “先说第一条，我和耿涛同志这一次都挨了处分，在现场接受了陆正勤同志的严厉批评。耿涛同志被勒令向县委县政府提交一份深刻检查……” 全场静静，郑遐心里凉飕飕的，目光扫过王副书记、王瑞祥等人，这些人个个低头垂目，一脸沉痛…… “第二件事就是告诉大家，耿涛同志的职务发生变化，继续担任后海镇镇长、党委副书记之外，耿涛同志拟增加一项新任职，担任东山县旅游产业领导小组执行组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