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7章 艰难走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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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芝在西藏，算得上是富裕之地，人均gdp甚至高出全国平均水平。这背后有几个缘由： 首要的，是“西藏江南”得天独厚的禀赋。这里山明水秀，植被丰茂，生态极佳。优渥的环境、舒缓的生活节奏、独特的文化，共同塑造了一种高质量的生活状态。 其次，离不开对口支援的广南省。这个经济强省自九十年代起对口援藏，不仅带来了资金，更输出了先进的产业与管理理念。二十余年的坚守与投入，让林芝旅游业迅速崛起。尤其是援藏干部一手打造的“林芝桃花节”，已成为一张响亮的全国性名片。 再者，国家对于边疆少数民族的福利政策扎实到位。城乡居民养老、医疗都有政府兜底。农牧民除从事传统生产外，每年还能领到数千元的生活保障金。 郑遐带着多吉走访了几个村庄，暗自惊讶：这藏南地区的富裕程度，竟远超自己湘西的老家。除交通与生活便利性稍逊，家家户户几乎都堪称“小康”。 牦牛养殖已形成村级合作社，藏民出工领工资，年终还有分红。农闲时，人们便进山挖虫草——这东西金贵，按大小论根卖，一根能值五六十元到七八十元不等。一个手脚麻利的藏民，一天挖上十几根不在话下。算下来，一户人家光靠虫草，一年进账几万并非难事。 郑遐对多吉感叹：“就凭这条件，哪还用内地支援我看，该你们去支援内地落后地区才对。” 多吉笑道：“我们这儿是有钱没处花呀。好山好水，也好寂寞。村里人可都羡慕内地大城市呢。”他顿了顿，多吉语气认真起来，“藏族人爱唱k、爱喝酒、爱逛商场，这山沟里哪能满足更别提医疗了——村里有人急病，骑马跑几十里山路送到医院，人往往就不行了。前年古拉村有个汉子摔下山，大出血，还没到医院，血就流干了……菩萨也救不回。” “还有小孩的教育也是个问题，我们这里的孩子念书不行，高中毕业生的水平还比不过内地初中生。” 郑遐心说，还有点自知之明，这说的不就是你自己么…… “所以啊，”多吉继续总结，“别光看人家手里有钱。在藏区，想把钱变成方便舒坦的日子，可没那么容易。” 郑遐默然。确是如此，若要让这地广人稀之处的公共服务面面俱到，政府投入将是天文数字。为一两千人建一座设备齐全的医院、养一群医生，未免太过奢侈。 人生不如意事常八九，大抵便是如此。 …… 这一日，郑遐计划走访最偏远的巴措拉村。该村靠近印度边境，仅有两户人家，十二口人。 多吉面有难色：“太远了，要不……别去了” “再远，也是一个行政村。”郑遐态度坚决。 “我都好些年没去过了。” “正因你没去，才说明工作不到位，还好意思说” 多吉拗不过他，只得同意。 巴措拉村距乡政府足有百余里山路，非骑马不可。翌日，两人备好青稞饼与水壶，从马场牵了两匹马，便踏上了行程。 沿尼洋河蜿蜒而行，一路风光如画。远处雪山接天，蓝得纯粹；近处河谷草甸上，牦牛群悠然啃食青草，颈间铃铛声清脆零星。阳光穿透云隙，在河面洒下碎金万点，整条河流仿佛都在粼粼闪烁。两岸林木苍翠，时有飞鸟掠过，留下一串清鸣。 郑遐马术已颇娴熟，与多吉并辔而行，且聊且行。 多吉在马上介绍：“巴措拉那两户人家是亲兄弟。村长叫仁次旺堆，是个退伍兵。他一人兼着村长、支书，他老婆是妇女主任，弟弟是村会计，女儿是组织委员……” 郑遐失笑：“好家伙，一家子把村干部全包圆了” “可不”多吉也笑，“反正到乡里开会的总是他家的人，选举都省了。仁次说了算。” 谈笑间，多吉神色慢慢有些严肃：“不过，巴措拉有个特殊处——仁次家是咱全乡唯一合法配枪的藏民。乡武装部给他配了一杆五六式半自动。” “哦为什么要单独配枪” “那地方山深林密，靠近边境，盗猎活动猖獗。早些年，从那边流出的孟加拉虎皮、虎骨、藏马熊的熊掌、熊胆不少，乱得很。后来解放军设了哨所才好了些。仁次作为村长，经常要和盗猎分子周旋，组织上特批了枪。遇上紧急情况，鸣枪为号，边防哨所的解放军听见便会赶来支援。” 郑遐“哦”了一声，心情不由凝重起来：“哨所有多少解放军战士” “就一个班。补给困难，驻不了更多人。”多吉顿了顿，继续道，“八年前出过事。一伙盗猎的冲进村子，把仁次一家都捆了，还杀了他哥哥……所以后来才配了枪。” 郑遐心头一沉。原来这看似与世无争的边境村落，竟藏着如此凶险的过往。 “那地方那么偏，他们一家为什么不搬出来”他问出心中疑惑。 多吉摇头：“早劝过，不肯。这里头有缘故——仁次的爷爷当年是林芝一位活佛的护卫，救过活佛性命。巴措拉这片草场和山林，是活佛赐给他家的，说是山神奖赏，让他们世代守护，是神的旨意。藏人信这个，仁次家扎了根，谁劝都没用。后来建乡，干脆就把那儿单划成一个行政村。” 郑遐默然，暗生敬意。这位未曾谋面的村长，在某种意义上，还是一位守土卫边的功臣。 多吉望着前方连绵群山，语气有些无奈：“咱们这趟去考察文旅和招商资源……可那种国境边上的偏僻村子，能有什么项目可做” 郑遐笑了笑：“这你就不懂了。内地人对‘边境’有种天然的好奇。越是偏远、神秘的地方，越有人想去看一眼。如果那儿风景确实好，说不定能搞个边境民宿，让人远远望一望邻国风光——保不准，真能给巴措拉带来点人气。” 多吉歪着头琢磨片刻，也笑了起来：“好像……有点道理。”多吉心里嘀咕：还是汉族人点子多，那种地方都能琢磨出生意经。 马蹄嘚嘚，载着两人走向云雾缭绕的深山。郑遐望着天际线处隐约的雪峰，心中那股沉甸甸的责任感，混合着对未知境地的隐隐期待，逐渐清晰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