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虫道孤途承遗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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沼泽外围。 一处山丘。 李蝉身穿白色素缟,痴痴望向沼泽深处。 昔日嬉皮笑脸,早已荡然无存。 他呆立良久,喉间方滚两响呜咽,似有物梗塞其间。 这才从纳戒里取出一尊早已干瘪的蜈蚣尸体。 那蜈蚣通体赤红,百足俱断,身上布满了狰狞伤痕。 他抱着那尊蜈蚣放在怀里紧了紧,又怔怔的望着陈根生的方向。 过了一会, 瘦高躯身颤栗不止,眸中,愧疚与不甘绞成一团乱麻。 他再也忍不住,整个人扯着嘶哑的嗓音,对着那具冰冷的虫尸,大声嘶喊。 “江师!” “你我生于此虫道倾颓、正派肆行之世,你与那狐狸数百年载,于灵澜血雨间挣命闯荡…今终得觅真传人…” 其声嘶哑,悲泣难掩。 “蝉从不敢稍懈!自五百年前筑基伊始,未有片刻松怠。前些时日,纵蝉竭尽毕生所能炼化红枫谷余孽成人丹,终未能窥得元婴一瞬!” “蝉!难渡凡劫……师父!” 他素白的中衣,早被地上的泥水浸成了黑灰色。 就这么紧紧抱着师傅的遗体,步子踉跄得厉害,沼泽深处透出的黑光,把他的身影扯得破碎。 他忽而对着晚风呢喃苦笑,忽而仰头悲号抽泣。 身体一抖一抽的往那片深沉的暮色里遁走。 “一桩仇怨,需我等弟子数代人沥血以填” “师父…那陆昭昭大梦方醒,竟真个同境无敌…… 弟子已是金丹后期,竟敌不过初期的她…” “还好寻来根生……否则我等一脉,终究有尽时……” “蝉已布下后手,斩断梦境,保他仙途无虞……” “师…根生已无后顾之忧矣…” “你安心去罢……” 李蝉裹着那件半透的素衣,凌乱的头发糊在脸侧。 夕阳的余晖里泛着光,硬生生揉进了青年脸上的褶皱里。 面上那悲怆与不甘,正寸寸融开,渐渐漫出几分解脱。 “这就来寻你和师娘……” 他忽将从根生师弟处诓来的三千颗灵石,从纳戒中取出,齐齐摆了出来。 怀里那具干瘪的赤红蜈蚣尸体,百足俱断的伤口处,忽然亮起了微弱的红光。 这红光,像是活了过来,先是吞没灵石,而后顺着李蝉的手臂,一点一点地,融入他的身体。 李蝉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 那双沾满了泥污的脚,无声无息地化作了点点金色的光尘,随风飘散。 然后是腿是腰是胸膛。 兵解的速度奇快无比。 他张了张嘴,似欲再言,却终是片语难出。 其一生精气神,所有执念与不甘, 皆凭一缕玄之又玄的感应,越沼泽,跨虚空,尽皆加持寄托于师弟之身。 此乃他能为这一脉所做最后之事。 以己之命,为师弟挡下那桩天大因果。 李蝉之首颅,亦是渐化作点点灵光。 化至末了,堂堂结丹修士,竟无金丹显形。 他最后望了一眼那道贯天彻地的黑气之柱,那双小眼之中,最后残存者,唯是一抹浓得化不开的期许。 ‘根生。’ ‘你万勿效我这般窝囊。’ 风吹过,山丘之上,唯余一袭为沼泽泥水浸透的素白长衣,及一具静卧衣上的蜈蚣遗骸。 再无李蝉踪迹。 而山的那头。 一缕红光不知自何处而来,悄无声息融入根生胸口。 陈根生心头没来由泛起一丝空落。 似是遗忘了什么极重要之物。 是一位重要之人 或是一件重要之事 念头不过一闪而过,他便继续原地炼化这筑基丹。 …… 光阴流转,寒来暑往。 沼泽深处的这座孤岛,彻底成了一片生命的禁区。 墨绿色的毒瘴,比五年前浓郁了十倍不止,将整座岛屿包裹其中。 岛屿上空,常年盘踞着一团由三千多只蜂子组成的虫云。 水下,寥寥百只灰蓝化蝶,静静地蛰伏着。 五年了。 岛屿中央,陈根生盘膝而坐,宛若石雕。 这些时日他一直在巩固着自己的修为,熟悉着暴涨的力量。 李思敏静静地站在他的身旁,五年来,寸步未离。 她的气息,也在这浓郁的尸气与毒瘴的滋养下,愈发深沉,一身修为,赫然已经触摸到了筑基初期的门槛,道躯强度已然后期。 这一日。 紧闭了五年双眼的陈根生,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 漆黑瞳孔深处,似有万千细复眼悄然转动,无半分人之情感,唯余纯粹漠然。 他起身而立,舒展筋骨,周身噼啪作响,筋骨爆鸣之声不绝。 “五年了吗……” 话音落下,他血盆大口一张,将空中所有灵虫吸入腹中,背后的血肉突地蠕动,一对狰狞的墨色虫翼,猛然张开。 双腿微屈。 轰! 地面炸开一浅坑,其身影已化一道黑电,冲天而起,刹那撕裂浓毒瘴气,朝着沼泽之外疾飞而去。 李思敏于低空之中勉强紧随其后。 沼泽外围山丘。 陈根生落地,脚下的土地泥泥面面,与沼泽内部截然不同。 背后那对狰狞的墨色虫翼缓缓收拢,没入血肉之中。 筑基之后的躯体,对自身血肉的控制,都达到了一个全新的层次,竟然生得一双本命飞翅。 五年不见天日,外面的阳光,竟有些刺眼。 陈根生伸出一只手,挡在眼前,眯着双眸。 不远处的山坡上,有一抹白色,在沼泽的破败背景里,显得格外突兀。 那是一件素白的缟素,被泥水浸透,又被风干,皱巴巴地贴在地上。 而在那件缟素旁边,静静地躺着一具早已干瘪的蜈蚣尸体。 陈根生一眼就认了出来。 他蹲下身,伸出两根手指,捻起那件白色的素衣。 衣服的料子很普通,甚至有些粗糙,看上去是凡俗世界做白事所穿。 是谁要在这里披麻戴孝 他站起身,环顾四周。 山丘上空空荡荡,除了风声,再无他物。 “师傅来看过我了” 他丢下素衣,弯下腰,将那具赤红蜈蚣的干尸捡了起来。 入手冰凉,却又坚硬如铁。 虽然灵性尽失,但这一身甲壳,说不定能给尸蜂们当零嘴吃。 至于那件碍眼的白衣服,多看一眼的兴趣都没有。 他让李思敏背着养尸棺,自己则走上山丘的顶端,眺望着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