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9章 永安镇里岁华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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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预料之中吃人的惨烈景象,未曾降临。 陈根生吃如风,恰似凡间铁匠铺内,初学技艺的学徒执锉刀,细细打磨一块自九天之外坠落的陨铁一般。 如风道躯之坚硬,竟与当年红枫谷所得那颗筑基丹别无二致。 任凭他如何施为,终究难以啃下。 如风颔首而笑,身躯开始莫名异变。 皮肤迅速硬化,失去血色,转为一种如同岩石般的质地。 终化为一拳之握的筑基丹丸,竟倏然化作流光遁走。 陈根生看笑了,轻轻喊了句思敏。 那道流光并未飞远,一只手凭空出现,将其捏在了指间。 赤生魔摊开手,那颗筑基丹正静静地躺在他的掌心,散发着温润的光泽。 丹身上,似乎还能看到一张惊恐万状的人脸,正是如风模样。 “许久未见了,根生。” “你可是,想要吞了你的师兄” 陈根生讪讪地说道。 “弟子不敢。” 赤生魔将如风收了起来,背着手,细细端详着这个许久未见的徒弟。 “依你的性子,这如风啊,为师想必你是一定要吃的。” “为师方才也未曾想过要阻拦你。” 陈根生垂首低伏。 此时的赤生魔,似因江归仙陨灭之故,竟添几分老态和维和。 “你要是想吃便吃了。但你显然是带着李思敏来,这一点为师就不满了。” 陈根生闻之,哑然失笑,暗忖此赤生魔老谋深算,心底又生抵触。 “李思敏乃我至为珍视之人,令其服食又有何妨昔日李蝉以秘法助她暂晋尸君之境,大概遗下诸多弊端与隐疾。” 赤生魔听闻此言,竟也未加反驳,他对陈根生的耐心可谓出奇地好。 “你要的太多了,以真身进入已然破坏了规矩。那棠霁楼施展咒杀之术,是在灵澜之外,并未进入,而那陆昭昭本就是灵澜中的人,这也不算破坏规矩。” “为师身为评定魁首之裁决官,自然不能任你这般胡来。” 陈根生听完这话,只是伸出了手,赤生魔也看笑了。 “你居然还带了两只煞蛙和一群雷蚤,打算做什么是想把这道仙游里的金丹都杀光吗” 陈根生又招了招手。 “拿来吧师尊。” “……” “根生啊。” 赤生魔脸上满是笑意,心中却翻涌着不合时宜的伤感,末了又轻轻摇了摇头。 “我素来最疼惜的,只有蝉儿与你。蝉儿今已叛离,你却连听为师多说两句废话的耐心都没有。” “你服食便可,若予李思敏食用,为师断不允许。至于你破坏规矩一事,为师已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这徒弟,真是越瞧越有趣。 换作其他徒弟,再不济也该有所回应。 可他倒好,如一块顽石,一头犟牛,用沉默对抗着一切。 他贪婪、狡诈,且永远不会臣服。 赤生魔随手一挥,一张乌木躺椅就出现在窑洞里。 慢条斯理地躺了下去,侧过头,枕着自己的手臂,发出一声满足喟叹。 “为师当年,也是和你这般无耻的。” “睡一会睡一会。” 陈根生冷笑一声,谁耗不起一样,他也跟着躺倒在地,占满了窑洞里剩下的大半空间。 永安镇,猎户府邸。 李蝉夹了一筷子油腻的烧鸡,慢条斯理地吃着。 “我过会儿又会神志不清了,你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吧” 说完又给自己斟满一杯,仰头饮尽。 劣质的米酒辛辣刺喉,像一团火从喉咙烧到胃里。 “哎,别哭了。” 孙糕糕用脏兮兮的袖子胡乱地抹了把脸。 “阿狗。” “我一个女娃抛头露面,能护你一时半会。只是这永安镇,多的是豺狼虎豹,只等着你我落魄,好来分食。” “你得吃志。” 李蝉听完,没有立刻应答。 将杯中最后一滴残酒喝干,又拿起筷子,夹了一口已经冷透的菜,慢慢地咀嚼。 院外,夜风吹过,卷起几片干枯的落叶,在青石板上发出沙沙的声响。 他吃完了最后一口菜,缓缓放下了筷子。 然后抬头,看着孙糕糕。 那双刚刚还清明无比的眼睛,一点点地涣散开来。 他咧开嘴,对她露出一个傻乎乎的笑。 “呃…呃…” 孙糕糕气不打一处来,辨不清他是真傻假傻,拽起他便往房里去。 “还装来!” 孙糕糕拽着李蝉,一把将他推入卧房。 房门被她用脚后跟一勾,砰地一声合上。 屋里没点灯,月光从窗纸的破洞里漏进来,洒下几片斑驳的亮。 李蝉被推撞在床沿上,顺势坐了下来。 “还装” 李蝉叹了口气。 “不装了。” 这三个字一出口,孙糕糕反而愣住了。 屋子里静得只剩下彼此的呼吸声。 半晌,孙糕糕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干巴巴地说。 “你不能总这样呀!” “我脑子时好时坏,很正常的,早和你说过了。” 孙糕糕走到桌边,摸索着点亮了那盏用了多年的油灯。 她看着李蝉,李蝉也看着她。 “以后呢” 孙糕糕又问。 “以后再说。” 李蝉把视线移开,落在那跳跃的灯火上。 孙糕糕走到床边,脱了鞋,自己先上了床,躺在里侧。 她将被子往自己身上拉了拉,背对着李蝉。 “睡吧。” 李蝉在床沿坐了许久,直到油灯里的灯油快要烧干,他才吹灭了灯火。 黑暗重新笼罩了屋子。 他躺在外侧,和孙糕糕之间,隔着一个人的距离。 夜里,孙糕糕翻了个身,一条腿很不客气地搭在了李蝉的身上。 一晃,又是一年。 永安镇还是那个永安镇,那座猎户府邸却变了模样。 院墙上爬满了新绿的藤蔓,遮住了原先的斑驳。 庭院里收拾得干干净净,劈好的柴火在墙角码得整整齐齐。 那两张办喜事时孤零零的八仙桌,如今被擦得锃亮,时常能看到上面摆着一碟炒肉,或是一碗炖鱼。 孙糕糕不再是那个面黄肌瘦的小丫头。 她身量长开了,虽然依旧清瘦,但眉眼间多了几分舒展。 身上穿着一件半新的藕色布裙,是去年扯了布自己做的,针脚细密,瞧着很是利落。 这一切的变数,皆源于李蝉。 孩子眼看就要降生,终归是自己的骨肉,即便将来品性不端,做个衣钵传人总该够格。 也算是多年的夙愿了结。 求人不如求己,陈根生那人有个屁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