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7章 赤魔女善水行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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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蝉当真了得,竟能弄来此物。 陈生将册子纳入怀中,糙纸触指,册间末端,实则还夹着一页纸。 字迹潦草仓促,显是事后补缀而成。 赤生魔有一女,名叫宴筝,已至金丹之境,精通五行道法,于水之一道尤为擅长。 此页之末,李蝉仅缀四字批注。 曰:宴筝是良善之辈。 思索片刻,既然这东西来自棠霁楼,便得找风莹莹多打探打探。 陈生自认,自己修行不算差,对道则的理解开发,在修士里也算得上厉害。 然而,他最擅之事,莫过于诓骗仙女。 …… 棠霁楼位于灵澜的竹楼依旧立在山腰,只是楼前的栅栏歪斜,庭中落满了枯黄的竹叶,踩上去沙沙作响,平添几分萧瑟。 曾经聚于此处的棠霁楼修士,已作鸟兽散。 在这凡俗之厄的最后几年,人心惶惶,再无人有力气去维系那份虚假的同门情谊。 风莹莹独倚二楼窗畔,玉手托腮,凝望窗外万顷竹海。 她眸中凝思,已然出神。 这些年,她常无端面泛桃花、心湖漾澜,每至夜阑人静,更辗转难寐,情思纷乱。 一声轻叹自朱唇溢出,带着连她自身亦未察觉的幽微幽怨。 恰在此时,一只灰羽信鸽落于窗棂,咕咕轻啼两声。 风莹莹回神,自鸽胫解下小小竹筒,倾出一卷素笺。 “赤生魔大限将至……” 见此句,风莹莹秀眉微蹙。 宴游师叔筹谋百年,棠霁楼无数弟子殒命他乡,所求的不正是今日 她正沉吟出神,一道熟悉嗓音,自身后缓缓传来。 “看入神了” 风莹莹浑身一僵,不敢转身,下意识地想将手中的素笺藏入袖中。 陈生却只是轻笑一声。 “藏什么” 他抬步缓行,不疾不徐朝她趋近。 风莹莹心弦随其足音,一下复一下,乱了节律。 她下意识向后退避,脊背转瞬便抵上冰凉竹壁,已是退无可退。 “我棠霁楼之事与你无干。” 她勉力自持,声线却已微颤。 “是与我无关,可我这人好奇心重” 他抬指伸出,风莹莹眼睫轻颤,未料他仅捻起她颊边垂落的一缕乱发。 指腹糙粝的触感沿发丝漫开,让她半边身躯都泛起酥麻。 “我不过好奇,棠霁楼已然摇摇欲坠,何来这般能耐,竟能日日搜罗如此繁多的情报” “宴游师叔的情报遍布青州,知晓此事,又有何奇怪” 风莹莹侧首避开他那只作乱的手,敛衽理了理衣袂,仓促寻了一处落座。 陈生温和一笑。 “我今日前来,是有要事拜托与你。” 要事二字入耳,风莹莹只觉心头一颤。 她勉强维持着镇定。 “我与你……无话可谈,更无事可托。” 陈生不以为意,自顾自地拉开一张竹椅坐下,那姿态闲适得。 “那还要不要了。”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她摇头。 “不要” 陈生笑了。 风莹莹面红耳赤,倒茶的手颤抖无比,想了片刻还是道。 “要…要吧……什么事。” 陈生缓缓道来,确有其事。 “我此番前来,确有两件事要做,我那师兄李蝉,也为你们楼中的事,奔走操劳,只是他那人,心肠太软,手段也温和,终究成不了大事。” “我要知晓,关于那赤生魔之女,宴筝的全部。” “李蝉那册中所记,说她良善。我需知的,是她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乃至她与赤生魔之间的父女情分,究竟是何模样。” 风莹莹听得遍体生寒。 “你休想!她是无辜的!” 陈生抬起头,那双平淡的眸子,就那么静静地看着她。 “这修仙界,何曾有过真正的无辜她是赤生魔的女儿,这便是她最大的不无辜。” “你……” “宴游是在以你等的性命,去填那无底之窟,去探赤生魔之底线而我,能给你们一个真正了结此事的契机,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 “你若想你那些同门师兄弟,不必再如丧家之犬般,在这凡俗之地了此残生。你若想让棠霁楼,能有一个真正与赤生魔清算的机会……” “便将你知道的,都告诉我。” 竹楼里静得可怕。 她能感觉到陈生的注视。 棠霁楼百年的血海深仇,无数同门的性命,师叔宴游的呕心沥血,还有她自己……在这场无望的复仇里,背负着枷锁,日复一日地沉沦。 而今,了结这一切的机会,就摆在面前。 代价,是出卖另一个或许真的是无辜的女子的情报。 风莹莹此刻却满是挣扎与疲惫。 “你……想用她来要挟赤生魔” 陈生摇摇头。 “你过虑了。如风死后,我此刻已是赤生魔座下大师兄,自当洞悉师门诸事。况且我本是良善之人,此事另有他法。” 风莹莹紧咬着下唇,她像是泄了全身的力气。 “好。” “我告诉你。” “宴筝此名,取自‘筝鸣于野,其音清越’之意。赤生魔为她取这个名字时,或许也曾有过片刻的温情。” “她并非生于内海,亦未长于任何仙家宗门。她的降生之地,在青州以南,一处名为‘不闻谷’的所在。” “那山谷四时如春,与世隔绝,谷中唯有一座小小的竹楼,一汪清澈的寒潭。宴筝的母亲,据说是一位凡俗女子,在生下她后便撒手人寰。赤生魔将尚在襁褓的她,独自留在了那座山谷里。” “他并未教她修行,也未曾与她有过几多言语。只是每隔数年,会往那谷中送去一些灵丹妙药,奇珍异草。宴筝的童年,便是与那谷中的花鸟鱼虫为伴,饮朝露,食灵果,在那汪寒潭中嬉戏。” “她天生便与水亲近,无需引导,便能御水成形,令潭中游鱼随她起舞。直至十岁那年,赤生魔再临,见她已能凭本能引动天地水行灵气,才随手扔下了一本最基础的五行道法入门。” 陈生端起茶杯,未发一言。 “自那以后,宴筝便独自修行。她心思纯净,不染尘埃,于水之一道的感悟,竟是一日千里。筑基,结丹,于她而言,皆是水到渠成之事,无半分瓶颈。” “结丹之后,她终是离开了那座养育她数十年的山谷,踏入了青州这片繁华又险恶的土地。” “她见的第一个人,是个因旱灾而垂死的凡人老农。她不懂凡俗疾苦,只觉那老农身上的生机正在流逝,便以自身水行灵力,为其滋养干裂的身躯,令其起死回生。” “她途径一座城池,城中瘟疫横行,修士束手无策。她便在城中住了下来,日夜不休,以最精纯的水行灵力,涤荡城中水源,驱散弥漫的毒瘴,活人无数。事了拂衣去,未取分毫酬劳,甚至未曾留下姓名。” 风莹莹说到此处,停顿了一下,端起茶杯,却发现杯中早已空空如也。 她放下茶杯,继续说道。 “她就像……青州上空一朵洁白的云,偶尔投下一片荫凉,带来一阵甘霖,却从不停留,也从不索取。” “她性情温和,与人言谈,总是轻声细语。便是遇上蛮横的妖兽,也多是以水幕困之,待其力竭,便自行离去,从不伤其性命。” “至于赤生魔,宴筝对他,是怀着孺慕之情的。她知晓外界对她父亲的诸多恶评,却总是不愿相信。在她眼中,那个偶尔会来看她,会为她带来新奇玩意儿的父亲,纵然寡言,却并非恶人。” “她觉得,父亲只是……只是太过孤独了。” 竹楼内,再次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风莹莹说完了。 她将自己所知的,关于宴筝的一切,都倾倒了出来。 她有些疲惫地靠在椅背上,看着对面的陈生。 陈生叹了口气。 “此乃你溯灵瞳所窥,抑或是另有来源何来如此详尽的情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