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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北辰靠着墙坐了很久。 月亮升到头顶,又落下去。 天快亮时,他站起来,拍拍屁股上的灰。 他做了个决定。 不管林老爷子说的是真是假,他得自己去查。 墓在哪儿,他知道。 小兴安岭脚下,张家老宅后山。 他从小听村里人念叨过,说那片山上有座古墓,是他太爷爷当年看过的。 但没人敢去。 因为去的人都死了。 张北辰回了旅馆,收拾东西。 他给古玩店的伙计打了个电话,说自己要出趟远门,店里的事先放着。 然后他买了张火车票,目的地:松江河。 十八岁离开家乡,他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回去了。 没想到兜兜转转,还是绕回了原点。 火车开了一天一夜。 张北辰坐在靠窗的位置,看着窗外的风景从平原变成丘陵,从丘陵变成森林。 树越来越多,越来越密,天色越来越暗。 他胸口的玉佩一路都在轻轻发烫。 不剧烈,但持续。 像有什么东西在催促他。 火车到站时,已经是第二天傍晚。 张北辰拎着包下了车,站在站台上发了会儿呆。 松江河。 十七年没回来了。 小站还是老样子,破旧的候车室,生锈的铁轨,稀稀拉拉几个旅客。 他叫了辆出租车,报了个地名—— “东沟村。” 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 “那地方荒了好些年了。”司机说,“你去那儿干啥” “回老家看看。”张北辰说。 司机没再问。 车开了一个多小时,天彻底黑下来。 路越走越窄,最后变成土路。 颠簸得张北辰屁股都快颠成两半。 “前面就是东沟村了。”司机把车停下,“再往里我不去了,你自己走吧。” 张北辰下了车,掏钱给司机。 司机接过钱,犹豫了一下。 “兄弟,我劝你一句。”他说,“那村子不干净,你别在那儿过夜。” “怎么不干净” 司机眼神闪烁。 “听说……闹鬼。” 张北辰笑了笑。 “没事,我不怕鬼。” 司机看他的眼神像看疯子。 车掉头开走,红色尾灯消失在夜色里。 张北辰站在村口,看着黑漆漆的村子。 没有灯光,没有人声,只有风吹过树林的沙沙声。 胸口的玉佩又烫起来了。 比之前任何一次都烫。 像在欢迎他回家。 张北辰深吸一口冷气,迈步走进村子。 脚下是碎石土路,两边杂草长到腰高,野蛮地吞噬着曾经的庄稼地。 他记得小时候这条路两旁种满了苞米,一到秋天金灿灿连成片。 现在全没了。 老房子东倒西歪,有的塌了一半,有的干脆只剩个地基。 风吹过破窗户,呜呜响,像鬼在哭。 张北辰走得很慢。 不是害怕,是在找路。 十七年了,村子变化太大,他得靠记忆一点点拼凑。 那棵老槐树还在。 树干比他走时粗了一圈,枝丫向四面八方伸展,在月光下像一只张牙舞爪的巨手。 他小时候总在这树下玩,跟二狗子比赛爬树,每次都输。 二狗子。 张北辰想起那个名字,脸色暗了暗。 老伙计死了三年了,死在湘西一座苗疆墓里。 机关没要他命,是同行下的黑手。 为了一只玉蝉。 张北辰摇摇头,把回忆甩开。 他继续往前走。 胸口的玉佩越来越烫,像有团火贴在胸口。 但他没管。 他知道自己在找什么。 前面就是张家老宅。 或者说,曾经是。 房子早塌了,只剩下几堵断墙和一堆碎砖烂瓦。 院子里长满了荒草,一人多高的蒿子遮住了大半视线。 张北辰站在院门口,愣了好一会儿。 这就是他出生的地方。 他爹瘫在炕上躺了五年的地方。 他娘累死累活撑起这个家的地方。 全没了。 “操。”他低声骂了一句。 也不知道在骂什么。 玉佩突然剧烈发烫。 张北辰“嘶”了一声,低头一看—— 血纹又亮了。 暗红色的光从玉身里透出来,比在北京那次还亮。 他抬起头,顺着玉佩的指引往后看。 后山。 那座山黑黢黢的,像一头趴着的巨兽。 山上没有灯火,没有人烟,只有密密麻麻的树影。 但张北辰知道,那里面藏着他要找的东西。 那座墓。 他走进老宅的废墟,在断墙边找了块相对干净的地方坐下。 不急。 他得先等天亮。 再老道的盗墓贼也不会摸黑进墓,那是找死。 张北辰从包里掏出手电、匕首、罗盘、几包压缩饼干,一样样检查。 这是他的老习惯,下墓前必做的功课。 虽然他不确定自己还能不能下去。 毕竟金盆洗手好几年了,手都生了。 检查完装备,他又掏出一包烟,点上一根。 火光在黑暗中跳动。 他看着那点红光,脑子里乱七八糟的。 林老爷子的话又冒出来—— “这玉佩是从一座墓里出来的,那墓主人生前是位女萨满……” “她的血,就在这玉佩里……” “你太爷爷当年打开了那座墓,却只带走了这一样东西……” “他说,其他的不能动……” 为什么不能动 太爷爷到底看见了什么 张北辰吐出一口烟,抬头看向后山。 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见。 但他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山上盯着他。 那种感觉很怪,像有一双眼睛穿透黑暗,直直地钉在他身上。 胸口的玉佩又开始发烫。 “知道了知道了。”他低声嘟囔,“明天就去。” 玉佩像是听懂了,温度慢慢降下来。 张北辰靠着断墙,闭上眼。 他得养足精神。 不知道睡了多久,他被一阵怪声吵醒。 像是有人在唱歌。 很远,很轻,听不清词。 但那调子…… 张北辰猛地睁开眼。 他听过这调子。 小时候,他娘哄他睡觉时哼过。 是东北萨满祭祀用的神歌。 他娘说,这歌是太奶奶教的,太奶奶又是跟太爷爷学的。 但太爷爷不让他们唱。 说这歌会招东西。 张北辰屏住呼吸,仔细听。 歌声从后山方向传来。 时断时续,若有若无。 像有人在唤他。 “回来找我……” 又是这句。 和玉佩里传出的声音一模一样。 张北辰的后背开始冒汗。 他低头看了一眼胸口。 玉佩亮得吓人,血纹像活了一样在玉身里蠕动。 操。 他腾地站起来,手按在匕首上。 歌声停了。 四周重归寂静。 只有风声和他自己的心跳。 张北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等了足足五分钟。 确定没有异常后,他才慢慢松开匕首。 天边泛起一丝鱼肚白。 快亮了。 他没再睡,坐在断墙边等天亮。 太阳升起来,阳光穿透树林洒下来,把村子照得斑斑驳驳。 废墟在阳光下显得更加破败。 张北辰站起来,活动了一下筋骨。 他从包里拿出罗盘,对着后山看了看方位。 东北方向,艮位。 风水上讲,艮为山、为止,主沉稳厚重。 选在这个方位建墓,说明墓主人生前身份非同一般。 他收起罗盘,背上包,往后山走去。 路不好走。 荒草丛生,灌木遮道,有的地方还得拿匕首开路。 张北辰一边走一边观察地形。 他发现了一些端倪。 山坡上有些石头排列得很整齐,不像天然形成。 那是人工摆放的。 他蹲下来,扒开石头上的苔藓。 果然。 石头上刻着符号。 很古老的符号,他认不全,但能看出是萨满教的东西。 他掏出手机拍了几张照片,继续往上走。 越往上,符号越多。 有的刻在石头上,有的刻在树干上,有的干脆刻在土里。 像是某种阵法。 张北辰停下脚步,站在一块大石头前。 石头足有两人高,表面光滑,像被什么东西打磨过。 上面刻满了密密麻麻的符号。 他看了一会儿,忽然明白了。 这不是墓的入口。 这是封印。 有人用这些石头和符号,把整座山封了起来。 不让里面的东西出去。 也不让外面的人进来。 张北辰摸了摸胸口的玉佩。 “太爷爷,你到底干了什么……”他喃喃道。 他绕着大石头转了一圈,发现石头后面有条小路。 路很窄,只能容一人通过。 两边长满了荆棘,像是故意种的。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进去。 荆棘刮破了他的衣服,在手臂上留下几道血痕。 但他没停。 走了大约二十分钟,眼前豁然开朗。 一片空地出现在面前。 空地中央有个大坑。 不,不是坑。 是盗洞。 被人挖开过的盗洞。 张北辰心里一沉。 有人比他先来了。 而且看这盗洞的样子,已经开了很久。 洞口周围的土都硬了,长满了青苔。 他走近盗洞,蹲下来查看。 洞口直径约一米,用的是传统的打坑法,手艺很老道。 他伸手摸了摸洞壁。 干燥,没有潮气。 说明下面通风良好,不是死墓。 他又闻了闻。 没有腐臭味,也没有土腥味。 只有一股淡淡的……香味 像是檀香,又像是某种草药。 张北辰皱起眉头。 这不对劲。 正常的盗洞放了这么久,应该会有虫蛇筑巢,至少会有一股霉味。 但这个洞干干净净,像有人定期打扫。 他站起来,环顾四周。 空地上除了盗洞,什么都没有。 但他总觉得被人盯着。 那种感觉又来了。 从进村开始就有的感觉。 有东西在看他。 “别装了。”他忽然开口,声音在空地上回荡,“我知道你在。” 没人回应。 风吹过树林,沙沙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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