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宗师禅飘然至，杨露禅踢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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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还没亮透，靖王府校场的青砖地上就凝了层薄霜。 寅时的梆子刚敲过两声，十三个少年便踩着霜气匆匆赶来，石瘸子石头左腿裹着层粗布，走一步晃一下，裤脚沾了不少白霜；胖少年揣着个凉硬的窝头，边走边啃，碎屑掉在衣襟上也顾不上拍；陈结巴攥着那根磨得发亮的木棍，嘴唇冻得发紫，却还是尽量把腰杆挺直了些——昨日王兰亭那句“学不会就洗马桶”像块石头压在他们心头，没人敢迟到。 王兰亭早已站在校场中央，手里握着柄太极剑，剑鞘是乌木做的，在晨雾里泛着冷光。他见十三人到齐，眉头却没松开，目光扫过众人：“今日先练扎马步，半个时辰，谁要是撑不住，就先去后院挑水。” 话音刚落，十三人连忙散开，学着王兰亭的样子屈膝下蹲。 可刚一扎稳，问题就全暴露了：瘸子石头左腿使不上力，没撑片刻就往左边歪，差点摔在地上；胖少年肚子太大，重心不稳，膝盖不由自主地往前挪；陈结巴紧张得手都在抖，胳膊刚抬起来就往下垂；花痴小姑娘眼神飘向远处的楼阁，心思根本不在马步上，没一会儿就腿软了。 王兰亭看得脸色发黑，正要开口训斥，忽然听见校场入口传来一阵轻响——不是脚步声，倒像是风吹过竹叶的声音。 他猛地转头，只见晨雾里走来一道身影，那人穿着件月白长衫，须发皆白，手里提着个青布小包袱，脚步轻得像踩在棉花上，明明隔着几十步远，眨眼间就到了校场中央。 “好俊的轻功！”观礼台方向传来一声低叹，不知何时，那里竟坐了个身着青袍的老者，是王府请来的武学师傅。 王兰亭瞳孔一缩，连忙收了太极剑，拱手道：“不知是杨宗师驾临，有失远迎！” “杨宗师”胖少年嘴里的窝头差点掉下来，他听街坊说过，京城有位叫杨露禅的宗师，号称太极功夫京城第一，连宫里的王爷都请他教过武。 杨露禅笑了笑，声音温和却有力：“王总管不必多礼，听闻王府选秀练太极，老夫特来凑个热闹。” （主角原型杨露禅个人小传及主要成就:杨露禅，1799-1872，原名杨福魁，河北永年人，杨氏太极拳创始人，武林尊称“杨无敌” 。他出身贫寒，幼年在药铺做工时初识太极拳魅力，后经引荐赴河南陈家沟拜师陈长兴。因陈氏拳“不传外姓”，他先以做工身份偷学观摩，被发现后因天赋过人获破格收徒，十八年间三下陈家沟，终得太极拳精髓。40岁后应荐进京授拳，先后执教于端王府与旗营，在京城比武中未尝败绩，以“绵里裹铁”的技艺击败众多高手，“杨无敌”之名响彻京师。晚清重臣翁同龢观其表演后，亲书“手捧太极塞寰宇；胸怀绝技压群英”相赠。晚年归隐故里，潜心改良拳术，1872年病逝，享年73岁 。主要成就:1.开创杨式太极拳：以陈氏太极拳为基，简化震脚、跳跃等高难动作，创编出柔缓舒展、圆活连贯的杨氏太极拳，俗称“绵拳”，打破外家拳刚猛局限，开创“以柔克刚”的普及化内家拳范式。2.推动太极社会化传播：突破“拳术秘传”传统，将原本限于家族的太极拳推向京城上层社会与军队，成为首个让太极拳走出乡野的武术家，奠定其全国传播基础 。 3.构建传承体系：弟子凌山、万春、全佑各得所长，全佑后创吴式太极拳；次子杨班侯、三子杨健侯接续传承，孙杨澄甫定型现代杨氏大架，衍生多支流派。4.重塑武术文化认知：以“无敌”声誉印证太极实战价值，更以改良后的拳术赋予其养生属性，为后世太极拳成为兼具技击与健身功能的文化符号奠定根基。） 他目光扫过十三个人，见他们扎马步的模样滑稽，却没露出半点嘲讽，反而点了点头，“能坚持到现在，已是不易。” 说完，他放下青布包袱，从里面取出个酒葫芦，拔开塞子抿了一口，而后脚尖轻轻一点地面，身形忽然晃了起来。 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月白长衫在空中划出一道道残影，杨露禅的动作时而快如疾风，时而慢如流水，手掌翻转间，竟带着几分醉态，可每一招每一式都恰到好处，既洒脱又有力，正是江湖上少见的太极醉拳。 校场里静得只剩下杨露禅的脚步声，十三个人忘了扎马步，个个睁大眼睛盯着。大家心想，这个武师的招式，好像与陈师傅的相似，似乎出自陈家沟那里，但又不完全一样，有些地方有所改进，也有自创的新招。 观礼台上的武学师傅也坐直了身子，手里的茶盏忘了端；连远处扫地的杂役都停了下来，探头往校场里看。 一盏茶的功夫，杨露禅收了招式，气息依旧平稳，像是只是随意走了几步。他擦了擦额角的薄汗，笑着说：“许久没练，倒有些生疏了。” 这话没人敢接——方才那套太极醉拳，招式精妙，力道十足，寻常武师怕是连三成都学不来。王兰亭拱了拱手：“宗师客气了，您这功夫，放眼京城，也没人能及。” 杨露禅摆了摆手，目光又落回十三个人身上：“练太极，先练定力，你们连马步都扎不稳，往后怎么学招式”他转身对旁边伺候的小厮说，“去取十三盏茶杯来，再烧壶热水。” 小厮不敢耽搁，没多久就端着个托盘过来，上面放着十三盏青瓷茶杯，还有一壶刚烧开的热水。杨露禅提起水壶，往每个茶杯里都倒了半杯热水，水汽袅袅升起，映得茶杯里的水泛着微光。 “你们过来，每人拿一盏茶杯。”杨露禅示意十三个人上前，“拿着茶杯，再扎半个时辰马步，若是洒出一滴水，就重新来。” 十三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人敢动——扎马步已够难了，还要端着热水，万一洒出来烫到自己怎么办瘸子石头攥了攥衣角，犹豫着往前挪了两步；胖少年李柱子咽了口唾沫，也跟着上前；陈结巴深吸一口气，走在第三个。 很快，十三个人都拿到了茶杯，热水的温度透过瓷杯传到手上，暖洋洋的，可他们的手却不由自主地抖了起来。 杨露禅站在一旁，目光如炬：“扎马步，挺胸，收腹，沉肩，别抖！” 石头咬着牙，努力让左腿稳住，可刚一用力，手里的茶杯就晃了晃，热水差点洒出来，他吓得赶紧调整姿势，脸涨得通红；胖墩肚子顶着胳膊，杯子里的水晃得更厉害，像是里面装了碗豆浆，左摇右晃；陈栓子紧张得手心冒汗，杯子在手里打滑，他连忙用另一只手扶住，可越紧张抖得越厉害，热水顺着杯沿滴了两滴在地上，他吓得“啊”了一声，结结巴巴地说：“对、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 这一声“对不起”像是打开了开关，其他少年也陆续出了差错：小姑娘张杏花盯着杨露禅的长衫走神，杯子晃了晃，热水洒在手上，她疼得叫了一声；缩头乌龟似的少年被风吹了下，手一抖，杯子里的水洒了大半；麻子脸少年太用力，杯子差点从手里掉下去…… 没一会儿，十三人手里的茶杯都晃得厉害，热水在杯子里晃来晃去，有的洒在衣服上，有的滴在地上，还有的差点烫到手指。观礼台上的武学师傅忍不住笑出了声，旁边的小厮也捂着嘴偷笑；远处的杂役更是停下了手里的活，看得津津有味。 “哈哈哈，你看那胖子，杯子里的水晃得跟装了豆浆似的！” “还有那个结巴，手抖得跟得了羊癫疯似的！” “就这模样，还想学太极怕是连茶杯都端不稳！” 笑声像潮水似的涌来，十三个人的头埋得更低了。 瘸子石头手里的杯子晃得厉害，他看着杯里的热水，心里又急又慌——若是连端杯子都做不好，肯定要去洗马桶；胖少年的衣服被热水洒湿了一片，黏在身上不舒服，他却不敢动，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陈结巴的手越抖越厉害，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强忍着没掉下来。 杨露禅没阻止众人的笑声，只是静静地看着十三个人，直到笑声渐渐平息，他才开口：“你们觉得，端个茶杯很容易” 十三个人没人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练太极，讲究‘以柔克刚，以静制动’，端茶杯看似简单，却能练你们的定力和控制力。”杨露禅拿起一盏没动过的茶杯，倒满热水，而后端在手里，不管他怎么走动、转身，杯子里的水都没洒出一滴，“你们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往后怎么学更难的招式怎么担起护商队的重任” 这话像一记重锤，砸在十三个人心里，也砸在观礼台众人心里。方才还在笑的小厮收了笑容，低下头；武学师傅皱起眉头，若有所思地看着十三个人；杂役也悄悄退了回去，不再看热闹。 校场里静了下来，只有风吹过茶杯，带起一丝水汽。瘸子石头看着杨露禅手里稳如磐石的茶杯，心里忽然有了些触动——他左腿虽瘸，可若是多练，说不定能稳住；胖少年摸了摸湿透的衣服，暗暗下定决心，以后少吃点，把肚子减下去，就能更好地控制身体；陈结巴深吸一口气，努力让手不抖，心里想着：我、我能行，我一定能端稳茶杯。 杨露禅把茶杯放回托盘，目光扫过众人：“今日就到这里，明日依旧寅时来，还是端茶杯扎马步。”他顿了顿，又补充道，“若是明日还端不稳，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说完，他提起青布包袱，脚步轻移，眨眼间就消失在晨雾里，只留下一道月白的残影。 王兰亭看着杨露禅离去的方向，又看了看十三个人，沉声道：“宗师的话，你们都听见了明日若是再做不好，就不是挑水那么简单了。” 十三个人点了点头，没人敢说话。他们手里的茶杯已经凉了，杯里的水也洒得差不多了，可他们的心里却比刚才更沉重——杨露禅的出现，让他们明白了自己仅仅学会和“能担重任”之间的差距有多远。 观礼台的武学师傅站起身，摇了摇头：“这十三个人，连茶杯都端不稳，怕是真成不了气候。护商队要走南闯北，遇到的都是些亡命之徒，他们这样，别说护商了，怕是连自己都保护不了。” 旁边的乡绅也附和道：“是啊，我看王爷这次是看走眼了，选了这么一群废柴，别说救国了，能不添乱就不错了。” 这些话落在十三个人耳朵里，像针一样扎着他们的心。瘸子石头攥紧了手里的空茶杯，指节泛白；胖少年低下了头，不敢看旁人的眼神；陈结巴张了张嘴，想说“我们能行”，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明白，又怎么让人相信 晨雾渐渐散去，太阳升了起来，金色的阳光洒在校场里，却没带来多少暖意。十三个人站在原地，手里拿着空茶杯，看着彼此狼狈的模样，心里充满了迷茫。他们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端稳茶杯，能不能学会太极，能不能不被人当成“废柴”。 悬念像一团迷雾，笼罩在校场的上空，也笼罩在每个人的心里。没人敢对这十三个人抱有期待，可没人知道，这十三个连茶杯都端不稳的少年，日后会成为护商队的中流砥柱，在江湖上闯出一片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