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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2年的最后一天，是个寒冷的周二，从清晨睁开眼的那一刻起，我便不可抑制地想念肖景明。这种想念无声无息，却如影随形，像是渗入骨髓的细雨，让这个本该充满期待的跨年夜蒙上了一层淡淡的惆怅。 那些关于他的记忆的碎片，在这个特殊的清晨格外清晰。我努力控制着自己不去找他，却无法控制思绪如野草般疯长。洗漱时，我看着镜中略显苍白的自己，忍不住想：此刻的他在做什么是不是也在想着某个人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像藤蔓一样缠绕住我的心。我打开水龙头，让冰冷的水拍在脸上，试图让自己清醒一些。 早餐时分，食堂里比平时热闹许多，同学们都在讨论今晚的跨年计划。我独自坐在角落，小口喝着豆浆，听着周围传来的欢声笑语，心里空落落的。命运似乎有意终结我的痴念，刚走出食堂，我就遇到了陈令。他牵着女朋友，两人穿着同色的羽绒服，围巾交错在一起，亲密无间。看到我，陈令露出爽朗的笑容，却不忘告诉我一个让我心头一紧的消息。 “梓寻，今晚约了谁啊肖景明又跟你们系的辛小小混去了，还有圆圆美女那一对儿。” 我的笑容一定很难看，幸好陈令是初枝大叶的：“是吗他们去哪里跨年啊” “好像是去市中心吧，具体哪里不知道，”陈令耸耸肩，他的女朋友轻轻拉了他一下，示意他别再多说，“要不你问问他。” “不必了……”我感觉眼角因为冷风而激起了泪花，“我也有安排。” 不过一时逞强罢了，我哪里有什么安排。独自回到宿舍，我坐在书桌前发呆。就在这时，手机响了。 “不好意思，这么突然给你电话。”邱雨涵的言语间满是歉意，“我们下午的会议取消了我才敢来约你，不然放你鸽子，我本来就不多的好感度还得降。”他清了清嗓子，郑重地问道，“学姐，今晚我有荣幸跟你一起跨年吗” 压在心中的积雪消融了不少，我调侃他：“学弟，你这么优秀的人，不必伏小做低成这个样子。” “那好啊，”邱雨涵立刻顺着杆子往上爬，“让我硬气一会。美女，今晚跟我混啊！” “我勉为其难答应吧。” 挂断电话，我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我不如肖景明那般从容，能进可攻，退可守，见识过繁华，便再也无法回归平静，我终究是个害怕寂寞的人。 下午四点半，我提前到了风雨亭。不久，邱雨涵的身影出现在道路那端。他穿着一件深灰色的羊毛大衣，围巾随意地搭在肩上，手里拿着一小束淡粉色的玫瑰。待走到我面前，他笑着开口解释：“别嫌弃花小，咱们要去市区，太大一束不方便拿。” “你倒是挺会给自己找借口的。”我接过花，玫瑰的香气在寒冷的空气中格外清甜。 他笑着递出个小盒子：“给你的新年礼物，看看喜不喜欢。” 我打开盒子，里面躺着一对精巧的珍珠耳环，泛着淡粉色的柔光，在暗淡的光线下依然温润动人。 “我觉得珍珠挺适合你的。”他的声音也随之变得轻柔。 “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我轻声说，手指轻轻抚过光滑的珍珠表面。 “现在知道我有多认真了吧。”邱雨涵的话不清不楚，他也不再解释。我道谢后关上盒子，小心地放进包里。 市区格外拥挤，邱雨涵细心地为我隔开人群。他今天依旧健谈，从最近的考试聊到寒假计划，再到明年的课程安排。我偶尔应和几句。他选的是一家藏在巷子里的私房菜馆，装修得古香古色，木质窗棂上雕刻着精细的花纹。我们在二楼临窗的位置坐下，可以俯瞰步行街。 点完菜后，他从口袋里取出一个信封，故作随意地递给我，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我的脸。 “这又是什么”我疑惑地接过。 “我写的情书，写了三个小时，手都酸了。你必须认真看看。” “现在吗”我捏着信封，感觉它在我手中发烫。 他笑了：“现在先别看了，吃饭吧。” 这家餐厅的菜肴精致可口，可是我食不知味，目光总是不由自主地飘向窗外。步行街上人潮汹涌，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节日的喜悦。我下意识地在人群中寻找熟悉的身影，想象着肖景明和辛小小此刻在哪个角落，可终归只是虚妄，人海茫茫，哪里能寻到想见的人。 邱雨涵似乎察觉到了我的心不在焉。他放下筷子，语气突然认真起来：“一直有个问题没问你，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男生我听说肖景明家世了得。所以，你是要看这些的吗” “不是，”我犹豫了一下，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茶杯，“是感觉。” “感觉呀……感觉是个玄学。”他笑笑，没再执着于这个话题。 饭后，我们也汇入了步行街的人潮。夜晚的市中心比白天更加热闹，到处都是准备跨年的年轻人。沿街的店铺张灯结彩，空气中飘着各种小吃的香味。在一个路边小摊前，邱雨涵停下脚步，给我买了两只很可爱的花朵形气球。淡粉色的花瓣形状，系着银色的丝带，在夜色中异常醒目。只是当我牵着气球时，那两朵小花因为他靠近而时不时敲打他的脑袋。 “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他无奈地揉了揉被气球轻敲的额角。 “谁让你长这么高。”我调侃道。 “你们女生不是都喜欢个子高的男生吗”他故作恐慌，“难道你不喜欢那我现在锯腿还来得及吗” 我被他的夸张表情逗笑了：“行了行了，你这么喜欢演，真该让你去演新剧本的。” “要不你写一出剧我们来演呗，就叫《星城爱情故事》” “想得美。”我轻笑，手中的气球在夜风中轻轻摇曳。 我们随着人流慢慢前行，偶尔会遇到认识的同学，他们投来暧昧的目光，让我有些不知所措，邱雨涵却显得很坦然，甚至刻意靠近我一些。这种感觉很奇怪，明明和他在一起很轻松，可我的心里总是缺了一块。 快十点的时候，我们走进一家咖啡馆休息。暖黄色的灯光，慵懒的爵士乐，空气中弥漫着咖啡的醇香。邱雨涵去点单，我终于忍不住打开了那封信。信纸是淡蓝色的，上面的字迹工整有力。他写了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场景，写了之后每一次相处的细节，写了他的期待和忐忑。信的末尾，他写道：“不知道，我们有没有机会画完那个圆” 我小心地折好信纸，放回信封。这时邱雨涵端着两杯热可可回来了，他看了一眼我手中的信封，什么也没问。 快十一点，我们踏上归程。出租车上，邱雨涵坐在我身边，安静地发着呆，偶尔会转头看我一眼。下车时，我下意识地裹紧外套，邱雨涵很自然地走在我外侧，为我挡住部分寒风。在快到宿舍楼下时，我看到了今天一直在我脑海中盘桓的人。肖景明和辛小小站在宿舍楼前，似乎刚刚回来。辛小小轻快的步伐和灿烂的笑容似乎在告诉我，他们度过了愉快的夜晚。她笑着对肖景明说了句什么，转身进了宿舍楼，发丝飘扬。 当肖景明道过再见，转身往回走时，我和邱雨涵也来到了光亮处。肖景明脸上还挂着尚未消失的浅笑，眼睛却在见到我们的一瞬间化作深潭。那目光在我脸上停留了一瞬，又淡淡地移开，像是冬日湖面上掠过的一阵风，冷冽而疏离。 邱雨涵没理会肖景明，他直接掰过我的肩膀，俯身与我平视，声音清晰地回荡在安静的夜晚下：“你知道我急于要答案的，希望你尽快认真考虑清楚。我保证会是一个好男友，一切以你为先。” 在我愣神之际，肖景明已经走远，也不知道邱雨涵的这番话，他听到了几分。手中的气球在风中被拉扯着，那两朵粉色的小花在黑暗中无助地摇曳，像是此刻我摇摆不定的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