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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离皇城,天启宫闱。 太安帝膝下第七子萧令宸,乃先皇后嫡出长子。当年皇后诞下十一皇子萧北辰时难产而逝,临终前忧心两位稚子留于京城恐遭暗算,强撑最后一口气向太安帝请旨,让七皇子早日就藩,又以兄弟不可分离为由,求允萧令宸携尚在襁褓的幼弟同赴封地。 这份遗命最终落定,兄弟二人被送往常年战乱、土地贫瘠的边疆代州。朝野上下皆暗忖,两位嫡出皇子被遣往如此苦寒之地,显然已失圣心,继承大统更是痴人说梦。 岂料在代州的数载光阴里,萧令宸并未沉沦。他亲率百姓开垦荒地、改良盐碱,让瘠土渐生五谷;又潜心钻研军械,锻造的新弩射程远超旧制;更亲自镇守边关,将代州打造成北境铜墙铁壁。 这年秋,北蛮倾巢而出,二十万铁骑踏破关隘。萧令宸亲领五万边军迎战,借着代州复杂地形与深秋浓雾,设下连环陷阱,竟将二十万敌军杀得十不存一,北蛮主力几乎全军覆没。 消息尚未传回的天启宫,正上演着另一番角力。 父皇,儿臣请战援边!九皇子萧若风一身戎装,声如洪钟。 侧席的青王萧若景轻摇折扇,慢悠悠开口:父皇,北蛮此次来势汹汹,九弟金枝玉叶,若有闪失可如何是好他眼底掠过一丝阴翳——绝不能让萧若风再添军功。 三皇子萧若瑾适时起身,语调温和却暗藏机锋:父皇,七弟治理代州多年,城墙固若金汤是实情。但此次北蛮倾国而来,恐非七弟一人能挡,还是早发援兵为妥。话里话外,都在暗示萧令宸独木难支。 父皇,儿臣......萧若风还想再争,殿外突然传来急促的唱喏:边关急报——! 太安帝猛地抬眼,见内侍捧着染血的奏章奔入,展开只看一眼,便拍案而起,连呼三声! 兵部尚书忙问:陛下,莫非边关有变故 变故是天大的喜事!太安帝笑声震得梁柱发颤,七皇子萧令宸,率军大破北蛮!二十万敌军杀得十不存一!至少十年,北蛮再无力南顾! 群臣轰然跪倒:恭贺陛下!陛下洪福齐天,北离万胜! 传朕旨意!太安帝意气风发,封七皇子萧令宸为永宸王,赐京中王府一座、黄金万两、珍宝百箱!令其携十一皇子萧北辰,即刻归京! 旨意一出,殿下诸皇子神色各异。青王握着折扇的指节泛白,萧若风眉头紧锁,萧若瑾垂下的眼帘掩住眸中惊涛——谁都没忘,萧令宸是名正言顺的嫡长子。这位沉寂多年的潜龙,终究要回这权力旋涡的中心了。 景玉王府的书房里,烛火摇曳。 萧若瑾指尖轻叩着案上的舆图,目光沉沉:“弟弟,萧令宸要回来了,你怎么看” 萧若风一身常服,正擦拭着佩剑,闻言动作微顿:“七皇兄此战有救国之功,父皇的封赏本就无可厚非。” “无可厚非”萧若瑾冷笑一声,起身踱至窗前,“可他是嫡子!当年母后临终力保他离京,如今他带着赫赫战功回来,你我这些庶出皇子,还有什么机会再说他在代州这些年,边防从未出过纰漏,父皇早不召晚不召,偏在此时让他回天启——这里头的深意,你就没琢磨过” 萧若风收剑入鞘,声音平稳:“兄长,父皇自有考量,我等只需安分守己。” 同一时刻的青王府,却像是被狂风扫过。 青王将手中的玉盏狠狠掼在地上,碎片溅起三尺高:“凭什么!他早就该在代州那穷地方烂掉!凭什么能带着军功回来他回来了,本王的储位还能有指望吗” 谋士应弦垂手立在一旁,低声劝道:“殿下息怒。永宸王离京多年,朝中势力早已零落,即便回来,也未必是殿下对手。” “不行!他不能回来!”青王猛地转身,眼底翻涌着狠戾,“应弦,去联系暗河!不管他们要多少黄金,多少良田,本王都给!必须在他踏入天启之前,让萧令宸彻底消失!” 应弦脸色微变:“殿下三思!永宸王刚立大功,此时动他,陛下一旦追查下来……” “追查”青王眼中血丝迸裂,“等他进了京,本王连被追查的资格都没了!快去!出了事本王担着!” 暗河深处,水汽氤氲的石室里,烛火映着三张各怀心思的脸。 苏昌河摩挲着指尖的玉扳指,嘴角勾着玩味的笑:“刚斩了北蛮二十万大军的七皇子,这买卖可真是暗河近年头一份的大单。依我看,雇主多半是天启城里那些坐不住的皇子吧” “正是青王。”苏喆将密信推到石桌中央,声音平淡无波,“天启那边刚传出消息,七皇子萧令宸晋封永宸王,不日将携幼弟归京。” 角落里的苏幕雨忽然抬眼,眸光冷冽如刀:“这单接不得。七皇子于国有大功,暗河虽为利往,亦当有底线。” 苏喆像是早有预料,又从袖中取出一卷帛书:“巧了,这里还有一份单子——保永宸王萧令宸平安抵京。” 苏昌河挑眉:“哦这就有意思了。两边都找上门,咱们该取哪头的银子” “你们两个去一趟。”苏喆指尖叩了叩石桌,目光在两人脸上转了一圈,“不必真动手,却也不能白拿两份钱。去会会这位七皇子,装装样子便好。” 他顿了顿,补充道,“对了,保他的那位雇主,还特意嘱咐,要借机探探萧令宸的深浅。” 苏昌河与苏幕雨对视一眼,前者眼中闪过一丝兴味,后者则依旧面无表情,只缓缓点了点头。 车轮碾过碎石路,发出规律的颠簸声。密闭的马车里,暖意融融,熏香袅袅。 萧令宸放下手中的舆图,伸手抚了抚幼弟额前的碎发,语气温柔得像化不开的春水:“怎么样累了吗” 萧北辰揉着惺忪的睡眼,小脑袋往兄长怀里蹭了蹭,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嗯……哥哥,我好累啊。还要走多久才能到天启” “快了。”萧令宸轻笑一声,小心翼翼将他打横抱起,让他舒服地窝在自己膝头,“小北乖,累了就靠在哥哥怀里睡会儿,好不好” “好。”萧北辰立刻乖巧地闭上眼,小手紧紧攥住兄长的衣襟,像只找到安稳巢穴的雏鸟。 这些年在代州风霜里,萧令宸既是长兄亦是慈父,将这个幼弟护得密不透风。此刻马车摇晃中,萧北辰很快便呼吸均匀,而萧令宸始终保持着托抱的姿势,目光落在弟弟恬静的睡颜上,眸底漾着化不开的温情。 林间小道骤然被阴影截断,两匹快马横亘路中,骑士玄衣如墨,腰间佩着形制诡异的短刃。 “殿下,有人拦路!”白羽勒住缰绳,沉声示警。 身旁的白枳已按剑出鞘,冷喝:“来者何人胆敢拦截永宸王车驾!” 玄衣骑士缓缓抬眸,左边那人嘴角噙着若有似无的笑:“暗河送葬师,苏昌河。” 右边女子声线清冷如碎玉:“暗河,苏幕雨。” 马车车帘被轻轻掀开,萧令宸探身而出。他先低头看了眼车内熟睡的幼弟,动作轻柔地掖了掖被角,才缓步下车。月光落在他素色锦袍上,映得眉眼沉静如水:“说话轻些,我弟弟睡着了。” 他目光扫过二人,语气平淡无波,“暗河拦路,是来取本王性命的” 苏昌河故作惊讶地挑眉:“王爷误会了。今日我们不杀人,只是久仰王爷威名,特来瞻仰王爷的风采。” “看过了,”萧令宸淡淡颔首,“可以走了。” “这可不成。”苏昌河上前一步,指尖在剑柄上轻叩,“早闻永宸王战功赫赫,既见了面,总得切磋几招才算圆满,您说呢” 苏幕雨亦随之颔首:“请永宸王赐教。” 萧令宸看向马车方向,那里传来幼弟均匀的呼吸声。他转头对护卫道:“你们看好十一皇子。” “殿下!不可!”白羽急欲劝阻。 “无妨。”萧令宸打断他,目光转向苏昌河二人,“小北睡浅,动静大了会惊醒他。二位,借一步说话。” 密林深处,落叶积了半尺厚。 萧令宸负手而立:“你们一起上吧,我弟弟还等着我。” 苏昌河嗤笑:“王爷这话未免狂妄了些——您确定” “不是有人派你们来试探我吗”萧令宸眉峰微挑,“何必浪费时间。” 苏昌河与苏幕雨对视一眼,刹那间杀气暴涨。苏幕雨长伞破空。 两道攻势夹击而来,萧令宸却只是身形微侧,指尖凝起一道淡金色的气流。看似随意的一挥,竟同时震开了两道攻击,力道之巧,恰好让二人兵器脱手,却未伤他们分毫。 “这是……”苏昌河震惊地看着自己发麻的手腕,“剑仙!” 苏幕雨亦是眸色剧变:“北离皇室,竟藏着一位剑仙。” 萧令宸收势而立,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回去告诉你们大家长,若本王有朝一日登临大宝,必助暗河抵达彼岸。” 苏昌河瞳孔骤缩:“王爷这是要招揽暗河” “无论你们是否愿助我,”萧令宸目光扫过林间深处,仿佛能穿透重重暗影,“我都会这么做。投诚也好,隔岸观火也罢,选择权在你们手上。本王等你们答复。” 苏幕雨忍不住追问:“为何要帮我们” “我希望这世上所有人,都能活在阳光下。”萧令宸转身望向马车的方向,“包括暗河里的你们。” 话音落,他已踏叶而去,只留下两道怔在原地的身影。 苏幕雨望着他的背影,轻声道:“我们也该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