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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清辞将那份措辞严谨、数据翔实的阶段性评估报告发给了傅临渊。报告中，她客观地赞扬了“绿洲”计划的宏大愿景和创新理念，但重点指出了基于现有公开信息和技术生态分析所发现的多处“理想化假设”和“潜在技术风险点”，尤其是围绕“自适应能源核心算法”的可行性质疑。她明确表示，在获得更实质性的、可验证的核心技术数据前，睿仕无法给出积极的投资建议。 报告发送后不到半小时，傅临渊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楚小姐，你的报告我拜读了。”他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依旧带着那抹慵懒的笑意，听不出丝毫愠怒，“效率惊人，见解……更是独到。” “我只是基于事实和逻辑进行分析，傅先生。”楚清辞语气平静。 “当然，我非常欣赏你的专业和谨慎。”傅临渊轻笑一声，“不过，有时候过于谨慎，也可能会错失颠覆性的机遇。历史告诉我们，很多改变世界的技术，在诞生之初都被视为‘不可能’。” 他开始讲述几个着名技术从被质疑到被接受的案例，言辞富有感染力，试图从理念和格局上说服她。 楚清辞安静地听着，没有打断。等他告一段落，她才冷静回应：“傅先生，我认同颠覆需要勇气。但商业投资不是赌博，勇气需要建立在可验证的基石之上。我提出的那些风险点，并非否定颠覆本身，而是希望看到通往颠覆之路上，更扎实的路基。”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随即，傅临渊的笑意似乎更深了，还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兴味：“楚清辞，你比我想象的还要……有趣。好吧，我尊重你的专业判断。关于核心数据的问题，我会再和团队商议，看看能否在不损害我们核心利益的前提下，找到一种让你安心的方式。” 他没有强求，也没有放弃，而是留下了一个开放的、充满暗示的尾巴。 “另外，”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随意，“听说沈总近日就要回国了真是忙碌，为了海外那些琐事奔波。” 楚清辞心中微微一凛。沈砚卿的行程并非完全公开，傅临渊却如此清晰地掌握着。她不动声色：“傅先生消息很灵通。” “毕竟也算半个圈内人。”傅临渊轻描淡写，“期待下次与楚小姐更深入的交流。” 挂了电话，楚清辞看着电脑屏幕上那份报告，眉头微蹙。傅临渊的反应在她预料之中，但他最后那句关于沈砚卿的话，以及那种一切尽在掌握的语气，让她隐隐感到一丝不适。这个男人，像一条优雅而滑不留手的鱼，你明明感觉抓住了什么，他却总能轻易脱身，反而溅你一身疑惑的水花。 两天后的傍晚，沪市国际机场。 楚清辞提前到了，站在接机口不远处。她说不清自己为什么会来，或许是那份跨时区支撑后的想念，或许是想要第一时间看到他安然无恙。她今天穿了一件柔软的燕麦色羊绒衫和同色系长裤，外搭一件深灰色大衣，简约而知性。 航班信息板上显示沈砚卿的航班已经落地。接机的人群开始骚动，楚清辞的心跳也不自觉地加快了几分。 人流开始涌出。她踮起脚尖，在形形色色的旅客中搜寻着那个熟悉的身影。 终于，在人群稍稀疏处，她看到了他。 沈砚卿走在最前面，李铮和另外两名助理拖着行李跟在稍后。他穿着一件黑色长款风衣，衬得身姿愈发挺拔颀长，脸上带着长途飞行后的些许倦色，但眼神依旧锐利清明，步伐沉稳。他似乎在听李铮低声汇报着什么，微微颔首。 忽然，他像是心有灵犀般，目光抬起，越过嘈杂的人群，精准地捕捉到了她的所在。 四目相对。 他明显愣了一下，随即，那双深邃眼眸中掠过一丝清晰的讶异，然后，那惯常冷峻的眉眼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柔和下来，唇角控制不住地向上扬起一个真实的、带着暖意的弧度。 他立刻对李铮做了个手势，然后大步朝她走来。 人群仿佛成了模糊的背景，他的目光牢牢锁在她身上，带着一种近乎贪婪的审视，仿佛要确认她是否安好，是否……一如他离开时的模样。 他走到她面前，站定。离得近了，能更清晰地看到他眼底的血丝和风尘仆仆的痕迹，但他身上那股清冽熟悉的气息，瞬间将楚清辞包裹。 “怎么来了”他开口，声音因为长时间飞行而有些低哑，却带着显而易见的愉悦。 “正好……顺路。”楚清辞听到自己找了个蹩脚的理由，脸颊有些发烫。 沈砚卿低笑一声，显然不信，却没有戳穿。他非常自然地伸出手，不是握手，而是直接将她微凉的手包裹进自己温热干燥的掌心里。 “手这么凉，等很久了”他微微蹙眉，力道收紧，将她往自己身边带了带，用一种保护的姿态，隔绝了旁边挤过来的人群。 “没有，刚来一会儿。”楚清辞任由他牵着，感受着他掌心传来的坚实温度和力量，多日来因项目和工作积压的疲惫与紧绷，竟奇异地消散了大半。 李铮几人识趣地保持着距离，脸上都带着心照不宣的笑容。 坐进车里，隔绝了外界的喧嚣。楚清辞这才有机会仔细看他：“事情还顺利吗看你很累的样子。” “还好，解决了大部分。”沈砚卿揉了揉眉心，没有多谈海外事务的复杂，反而问道，“你呢傅临渊那边，有什么新动静” 楚清辞将提交报告以及和傅临渊通话的内容详细告诉了他。 听到傅临渊提及他的归期，沈砚卿眼神微冷，但并未多言，只是淡淡道：“他倒是关注。你的处理方式很好，保持距离，坚守底线。” 他话锋一转，看着她：“不过，他既然对你这么‘感兴趣’，后续可能还会有其他动作。你自己要多加小心。” “我知道。”楚清辞点头。 车子平稳地行驶在回市区的路上，华灯初上，流光溢彩。沈砚卿似乎真的累了，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但握着她的手却一直没有松开。 楚清辞看着他安静的侧脸，灯光在他轮廓分明的下颌线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她没有抽回手，反而调整了一下姿势，让他握得更舒服些。一种静谧而安心的氛围在车厢内流淌。 过了一会儿，沈砚卿忽然开口，眼睛依旧闭着：“我不在的这几天，有没有想我” 他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和……期待。 楚清辞的心猛地一跳，看着两人交握的手，脸颊泛起红晕。她抿了抿唇，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这细若蚊蚋的回应，却让沈砚卿紧闭的眼睫颤动了一下，唇角再次抑制不住地扬起。他收紧手掌，将她的手完全包裹，仿佛握住了全世界最珍贵的宝物。 “我很想你。”他低声说，清晰而郑重。 楚清辞的心瞬间被一股巨大的暖流和甜蜜填满，所有矜持和冷静在这一刻都化为了乌有。她轻轻回握了一下他的手，作为无声的回应。 就在这时，沈砚卿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他睁开眼，看了一眼，是李铮发来的信息。他快速浏览后，眼神微微一凝，随即恢复如常。 “先送你回家休息。”他对楚清辞说，“我回公司处理点事情。” 楚清辞注意到他眼神的细微变化，但没有多问。 车子先送楚清辞到了公寓楼下。沈砚卿送她到单元门口。 “好好休息。”他低头看着她，目光深邃温柔。 “你也是，别忙太晚。”楚清辞叮嘱。 他看着她走进电梯，才转身回到车上。脸上的温柔瞬间被冷峻取代。 “去公司。”他对司机吩咐道，然后拿出手机，看着李铮刚刚发来的加密信息： 【沈总，初步追踪显示，那笔消失的资金，最后疑似流入了一个与傅临渊早年发家时关系密切的离岸基金会账户。关联度正在进一步核实。】 沈砚卿盯着那条信息，眸色沉郁如夜。 傅临渊……你究竟想做什么 而在楚清辞公寓对面街角的阴影里，一辆不起眼的黑色轿车内，一个长焦镜头，正对着她亮起灯的窗口，悄无声息地按下了一次快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