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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天晌午铁头正在芝麻沟顶着日头挥汗如雨。 他心里还盘算着秋收后能留下多少粮食,好去和银子娘提亲。 忽见费家的刘管家颠颠地跑来,隔着老远就喊。 “铁头!别忙活了,大奶奶让你赶紧去府上一趟,有要紧事说。” 铁头心里咯噔一下,他有种有种不祥的预感,这老寡妇莫不是又要催租 扔下锄头胡乱抹了把汗,铁头就跟着刘管家就往费家大院跑。 到了厅堂,只见费左氏端坐上位,苏苏也陪坐在一旁。 见他进来费左氏放下茶盏,语气平淡。 “铁头啊,你来啦,坐下说话。” 铁头惴惴不安地站在那儿,哪里敢坐。 “大奶奶,您找俺有啥事这租子我秋收了还一部分,您别催太急,今年年景好,我肯定能多打下粮食。” 费左氏叹了口气,一副为难的样子。 “铁头,你家佃这十三亩地也有些年头了,按理说不该开这个口,可你家这几年租子总是交不齐,欠下的数目也不少,如今文典在省城开销大,家里等米下锅,正好费大肚子家人多地少,日子过不下去,求到我这儿,我思来想去只能从你家这十三亩里先抽出五亩来,转佃给他家,这是文书,你看一下,没问题就按个手印吧。” 这话如同晴天霹雳,把铁头炸懵了。 他猛地抬头,眼睛瞬间就红了:“抽地大奶奶,不能啊,这地是俺的命根子,俺娘就指着它吃粮吃药。” 费左氏摇头:“要不你就把租子现在归上,刘管家,铁头欠多少粮” 刘管家拿着账本念叨:“他家十三亩地,文书上写一年一亩二十斤粮租,年租二百六十斤,折合大洋十三块,他家连两年没交齐,每年都只交二百斤,一共差了一百二十斤粮。” 铁头咬着牙说:“一百二十斤,俺现下交不出,给费大肚子五亩地也行,我可以当给银子的彩礼。” 苏苏在一旁抬起眼皮,轻飘飘地插了一句:“铁头哥,你这话说的,地是俺费家的地,又不是你铁头家的,你家是佃户,东家抽地转佃,自古就是这个规矩,你还想拿俺家的地当彩礼不成” 费左氏点头:“地契又不是你的,你要拿俺家的地娶媳妇天大的笑话!” 这话像刀子一样扎在铁头心上,这是确实是租佃没地契的。 他梗着脖子吼道:“规矩啥规矩,俺爹俺爷给你们费家种了一辈子地,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如今说抽就抽还不是看俺家孤儿寡母好欺负,费大肚子家凭什么就凭他家有个好外甥丁锋凭他闺女会勾引爷们儿” 费左氏把茶杯重重一顿,脸色沉了下来:“放肆,铁头你嘴里放干净点,刚还说要娶银子,这又把人家说成了这样你根本也不是真心,这地我抽定了,文书你签也得签,不签的话你家十三亩地我一亩不留,刘管家,去找宁二叔,让叔父们见证一下。” 刘管家上前,就要强拉铁头的手按印泥。 铁头猛地挣脱,眼睛血红,指着费左氏和苏苏骂道:“好!好你个费左氏,还有你苏苏,你们费家没一个好东西,嫌贫爱富,趋炎附势,当初宁绣绣落难,你们关门比谁都快,妹妹顶姐姐嫁过门,丑事都做尽了,现在看丁锋有钱有势,就上赶着巴结,连他家的穷亲戚都供起来了” 他越骂越激动,污言秽语如同决堤的洪水。 苏苏说道:“你胡说八道,你自己欠下的租也是我姐夫弄的我告诉你,认个错抽五亩,不然就滚,一亩都不留给你。” 铁头气不过,他像疯了一样冲出费家大院,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这事肯定和丁锋宁绣绣脱不了干系,准是他们为费大肚子出头,找了费左氏。 他红着眼,一路狂奔到望牛山丁家宅院门口,也不通报,抡起拳头就砸门,嘴里不干不净地大骂,要找丁锋对峙。 铁头一遍砸门一边骂:“丁锋,你个王八蛋,仗着有几个臭钱算计到俺家头上了你抢绣绣,纳窑姐,现在又撺掇费大肚子来夺俺的饭碗,你这吃人不吐骨头的活鬼!宁绣绣那个烂货都被马子窝里几十号人骑烂了,也就你这种乌龟王八才当个宝搂着睡,你们这对狗男女,不得好死!” 门房打开,小憨子赶紧上前,几个家丁也闻声赶来。 铁头状若疯癫,就要往里冲。 丁锋此时正和绣绣、露露在田埂说话,离着家丁房后院比较近。 他听到骂声,尤其是涉及绣绣的污言秽语,脸色顿时阴沉下来。 丁锋踱步院前,正看见被家丁们一拥而上扭住的铁头。 铁头拼命挣扎,嘴里还在不停地咒骂。 言语之肮脏恶毒,让绣绣脸色煞白浑身发抖,露露赶紧扶住她。 “丁锋,我日你八辈祖宗,你不得好死,还有绣绣那个骚蹄子,你们一家子男盗女娼。” 丁锋冷笑了一声:“只会逞口舌之能,这可真是条汉子,可笑可悲,还让银子跟你跟你干什么喝西北风被你揍还是饿的没办法也把她卖了把这混蛋轰出去,再敢砸门直接开枪,打折他一条腿” 家丁们连推带搡,把铁头狠狠摔出门外,关紧了大门。 铁头摔在尘土里,啃了一嘴泥。 巨大的屈辱和绝望袭来,他看丁锋的气势也有些发怵,再去砸门必然会吃枪子,那可是一个人灭了一窝马子的狠人。 爬起后铁头眼神空洞地走回村,经过费大肚子家那破败的院墙时停住了脚步。 他看着那低矮的土墙发呆,想起就是这家人要夺走他赖以生存的土地,一股邪火直冲脑门。 他回了家,拿出了一把锄头,他娘拦不住,也惊动了他家隔壁的邻居封二一家。 铁头抓着锄头跑到了费大肚的院墙外,猛地抡起,发疯似的朝土墙刨去。 “俺叫你们租地,俺叫你们巴结丁锋,我拆了你们的窝,谁都别想好过。” 他疯狂了,全然忘了银子和他的情义。 泥土纷飞,墙皮簌簌落下。 费大肚子一家听到动静跑出来,见状吓得魂飞魄散,哭喊声、咒骂声和铁头疯狂的吼叫声交织。 费大肚子捡了个木棍喊着:“铁头,俺和你拼了!” 一场因土地而起的风暴,眼看着就要酿成流血祸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