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狩猎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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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前的山林，是一天中最黑暗、最寂静的时刻。然而此刻，这片寂静却被一种压抑的、金属摩擦般的脚步声和粗重的喘息声打破。 吉田次郎骑在一匹栗色战马上，马鞭无意识地轻轻敲击着皮靴。他的身形在日军军官中算得上高大，军装一丝不苟，即使在昏暗的火把光线下，腰间的指挥刀也擦得锃亮。但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那张脸，颧骨高耸，嘴唇薄得像刀片，一双眼睛在深陷的眼窝里闪烁着冷硬的光，如同打量猎物般的野兽。他并没有催促部队，只是用那种冰冷的眼神扫视着前方如同巨兽张口般的黑暗老鹰嘴隘口。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和东西烧焦后的糊味，地上散落着破碎的木箱、扭曲的金属零件、以及已经凝固发黑的斑斑血迹。几具被巨石碾砸得不成形的尸体和骡马残骸还未来得及清理，无声地诉说着不久前发生在这里的惨烈。 “报告中佐阁下，”一名尖兵小跑过来，立正敬礼，声音带着一丝紧张，“前方隘口发现大量滚石痕迹和火烧迹象，敌人……已经撤离。初步判断，物资损失超过六成，人员伤亡……甚重。” 吉田没有说话，只是微微抬了抬手，示意知道了。他的目光越过狼藉的现场，投向隘口后方那片在晨曦微光中显出模糊轮廓的连绵群山。他的嘴角，竟然勾起一丝极其细微、却令人不寒而栗的弧度。 “果然是群老鼠。”他用日语低声说了一句，声音沙哑，“只会躲在暗处咬一口就跑。” 旁边的伪军队长点头哈腰，脸上堆着谄媚和恐惧混合的表情：“太君，这帮泥腿子狡猾得很，肯定是躲回他们的山寨去了。就在这片山里头，路很难走……” 吉田瞥了他一眼，那眼神让伪军队长后面的话硬生生咽了回去，冷汗瞬间湿透了后背。 “小炮，”吉田终于再次开口，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对准隘口两侧的崖顶，轰击。” “嗨依！” 片刻后，两声沉闷的轰鸣撕裂了清晨的空气！ 轰！轰！ 两发炮弹带着尖锐的呼啸，砸在老鹰嘴隘口两侧的崖壁上，炸起漫天碎石和烟尘。这是掷弹筒发射的小型炮弹，威力不算巨大，但足以进行火力侦察和威慑。 吉田用望远镜仔细观察着爆炸点，没有看到任何人员惊慌窜出的迹象。 “看来，老鼠确实已经回洞了。”他放下望远镜，脸上那丝诡异的笑容扩大了少许，“很好。传令：第一小队，配合保安团（伪军）前锋，呈散兵线，搜索前进！注意陷阱！” 他顿了顿，马鞭指向莽莽群山：“他们的巢穴，跑不了多远。找到它，碾碎它。” 与此同时，三里外，一处可以俯瞰部分进山路径的陡坡密林中。 阿牛和几个弟兄如同石雕般潜伏在岩石和灌木之后。那两声炮响传来时，阿牛的身体微微紧绷了一下。 “狗日的小炮……”他身边一个握着火铳的年轻后生低声咒骂，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阿牛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道：“别慌，听响动离得远，是在瞎咋呼。记住队长的话，咱们是狼牙，不是虎口，咬一口就得走！” 他眯起眼睛，死死盯着下方蜿蜒的山路。渐渐地，一队大约三十多人的伪军，夹杂着几个持步枪的鬼子兵，小心翼翼地出现在视野里。他们走得很慢，不断用刺刀拨开草丛，显然是怕极了陷阱。 阿牛缓缓举起了弓，搭上了一支削尖了的竹箭，箭头在渐亮的天光下泛着冷光。他瞄准了那个走在最前面、不断吆喝着让手下快走的伪军班长。 “准备……”阿牛的声音压得极低，如同耳语。 身边另外两个弓箭手和那个拿着火铳的后生，也屏住了呼吸，各自瞄准了目标。 下方的伪军队伍越来越近，甚至能听到他们粗重的呼吸和皮靴踩在碎石上的声音。 就是现在！ 阿牛眼中厉色一闪！ “放！” 嗖！嗖！嗖！ 三支利箭几乎同时离弦！那名伪军班长喉咙被瞬间贯穿，只发出半声嗬嗬的怪响便扑倒在地。另外两支箭也分别射中了一名伪军和一名鬼子兵的胳膊和大腿，引发两声惨叫。 几乎在箭矢离弦的同时，那后生手中的火铳也轰然作响！ 砰！ 大量的铁砂呈扇形喷射出去，虽然距离稍远威力大减，但仍将好几个伪军打得满脸开花，捂着脸惨嚎倒地。 “敌袭！在那边！”伪军顿时大乱，惊慌失措地卧倒，盲目地朝着箭矢和铳弹射来的方向开枪还击。 乒乒乓乓的枪声顿时在山谷间回荡起来。 “撤！”阿牛看也不看战果，低吼一声，带着几人如同狸猫般迅速后退，借助茂密的灌木和熟悉的地形，几个起落便消失在山石之后。 等下面的鬼子和伪军组织起像样的火力压制，朝着坡上胡乱射击时，坡上早已空无一人，只剩下几片被踩断的草叶。 更后方的山林中，转移的队伍听到了前方传来的、经过山峦层层削弱后显得有些沉闷的枪声和那声明显的火铳响。 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 丽媚被王飞和另一个汉子用临时制作的担架抬着，她的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清明。她仔细倾听着远处的动静，当听到枪声并未持续，很快便稀疏下去，最终归于平静时，她微微松了口气。 “阿牛他们得手了，也撤出来了。”她轻声判断道，像是在安慰身边的翠姑，也像是在告诉自己。 王飞点了点头，沉稳地调整了一下担架的位置，让丽媚能更舒服些。 寨老走在队伍前面，不时回头催促着：“快，快，跟上！别掉队！” 队伍沉默地加速行进，每个人都明白，阿牛他们用生命争取来的时间，一分一秒都无比珍贵。 然而，丽媚的心并未真正放下。她知道，吉田不是那么容易被打发的。短暂的迟滞，只会让这头被激怒的豺狼更加疯狂。真正的考验，还在后面。 她抬起头，透过浓密树冠的缝隙，看向已经渐渐亮起来的天空。阳光艰难地穿透云层，在山林中投下斑驳的光影，却驱不散弥漫在每个人心头的那片沉重阴霾。 狩猎已经开始，而他们，既是猎人，也是猎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