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耒阳 变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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硝烟散尽的耒阳县城，弥漫着一种诡异的寂静。 青石板路上，昨日激战留下的暗红血迹尚未完全干涸，与泥水混在一起，散发出铁锈与死亡混合的气味。膏药旗在县公署的旗杆上僵硬地飘动，一队队土黄色军服的日本兵踏着整齐而沉重的步伐巡逻，皮靴敲击路面的声音，是这座沦陷小城新的、令人心悸的律动。 周家大院那两扇曾经象征地位与体面的朱漆大门，此刻无力地敞开着，门楣上“诗礼传家”的匾额斜挂，蒙上了灰尘与污渍。院内一片狼藉，碎裂的古董瓷片、被践踏的线装书、撕烂的字画……无不诉说着刚刚经历的一场野蛮洗劫。 几个日本兵仍在兴致勃勃地翻捡着，将他们认为值钱的物件塞进随身的行囊。一名曹长模样的军官，伊藤次郎，背着手站在堂屋中央，鹰隼般的目光扫视着这座即便遭劫仍难掩昔日韵致的厅堂。他是这支皇军先遣小队的小队长。 周守业被反绑双手，由两名日本兵押着，站在角落。这位耒阳有名的乡绅，此刻长衫破损，脸颊红肿，嘴角残留着血丝。他紧抿着嘴唇，眼神中是交织的屈辱、愤怒，以及一丝竭力掩饰的恐惧。家中的女眷、仆役都被驱赶至偏房，隐约的啜泣声像针一样刺着他的心。 “周桑，”伊藤操着生硬的中文，语调冰冷，“你的，不老实。皇军需要粮秣，需要人手。你藏起来的东西，和人，交出来。” 周守业身体微颤，喉咙滚动，却发不出声音。交出粮食和藏匿的青壮，无异于将乡亲推向绝路，他无法开口。 就在这时，内堂的帘子被猛地掀开。 一名日本兵粗鲁地推着一个身影走了出来。那是一个女子，约莫三十许人，穿着一身深色暗纹旗袍，身段丰腴合度，乌发略显凌乱，却更衬得她肤色白皙。她的容貌极美，是那种经历了岁月沉淀后愈发雍容的气度美，此刻虽面色苍白，眸中含惊带惧，但眉宇间却有一股不易察觉的镇定与倔强。她是周守业的妻子，周家的主母，丽媚。 “太君，在里面找到的，藏得很好！”推她出来的日本兵邀功似的对伊藤报告，目光却贪婪地在丽媚身上打转。 伊藤的目光瞬间被钉在了丽媚身上。他见过不少中国女人，但像眼前这样，即使在如此狼狈境地下，依然保持着风韵与气度的，实属罕见。那是一种不同于少女青涩的、成熟妩媚的风情，像一枚熟透的蜜桃，散发着诱人的气息。他的眼神变得炽热而专注，征服这样的女人，显然比掠夺财物更能满足他变态的虚荣心。 他摆了摆手，示意士兵放开丽媚，自己则缓步上前，隔着几步距离，肆无忌惮地审视着她，仿佛在欣赏一件刚刚到手的珍贵猎物。 丽媚强迫自己站稳，微微昂着头，不与伊藤对视，目光却落在角落里狼狈不堪的丈夫身上，心中一痛。 “不要伤害我夫人！”周守业看到丽媚被带出，尤其是接触到伊藤那毫不掩饰的贪婪目光时，顿时忘记了自身的处境，声嘶力竭地喊道，挣扎着想冲过来。 押着他的士兵狠狠用枪托捣在他的腹部。周守业闷哼一声，痛苦地蜷缩下去，剧烈地咳嗽起来。 “守业！”丽媚失声惊呼，下意识想上前，却被伊藤伸出的手臂拦住。 伊藤不再看周守业，他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了丽媚身上。他用一种自以为温和，实则充满压迫感的语气问道：“你的，是周桑的夫人” 丽媚紧抿着唇，不答。 伊藤却不以为意，反而笑了笑，那笑容令人不寒而栗。“很好。周夫人，”他生涩地吐出这个称呼，“这处宅院，皇军征用了。至于你……”他顿了顿，目光更加露骨，“也请留下，‘协助’皇军。” 这话如同惊雷，炸响在周守业和丽媚耳边。周守业目眦欲裂，还想挣扎叫骂，却被士兵用破布塞住了嘴，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绝望地看着妻子。 丽媚的身体微微晃了一下，脸色更加苍白，但她扶住了身旁的红木椅背，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她深吸一口气，抬起眼，第一次正眼看向伊藤，那眼神复杂，有恐惧，有厌恶，但深处，却有一丝冰冷的、玉石俱焚般的决绝一闪而过。 伊藤很享受这种掌控他人生死、予取予求的感觉。他对曹长吩咐：“把周夫人请到后面最好的厢房，‘妥善’安置。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打扰。”他强调着“妥善”和“打扰”两个词。 “嗨依！”曹长心领神会。 两名士兵上前，这次动作稍微“客气”了些，但依旧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示意丽媚随他们走。 丽媚最后看了一眼痛苦挣扎的丈夫，眼神中包含了太多无法言说的情绪。她没有再哭喊，也没有再看伊藤，只是挺直了背脊，随着士兵向内院走去。那旗袍包裹的背影，在狼藉的厅堂中，显出一种凄绝而傲然的姿态。 伊藤满意地看着丽媚的背影消失在内堂帘子后，这才转身，走到被制住的周守业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慢条斯理地摘下一只白手套。 “周桑，现在，我们可以心平气和地谈谈了。粮食，人在哪里还有，你，以及你的家族，今后对皇军的……忠诚。” 周守业停止了无谓的挣扎，他抬起头，嘴角淌着血，眼神里的光芒仿佛熄灭了，只剩下一片死寂的灰败。他知道，周家完了。不仅仅是财物宅源，连同他最珍视的妻子，以及他坚守的尊严，都在这一刻，被无情地践踏、夺走。 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棂，将伊藤志得意满的侧脸和周守业绝望的身影一同拉长，扭曲地投射在满地狼藉的地面上。空气中，征服者的嚣张与被征服者的悲怆几乎凝固。而在那深深庭院之内，一场针对丽媚的、更具体也更残酷的风暴，正在酝酿。她的命运，从这一刻起，已悬于一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