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梵清慧凝凝视他良久，角逸的嘴角轻轻扬起一抹几不可闻的笑意，淡淡说道：“好吧！道、德、仁、义、礼这五者究竟为何物，公子可否逐一阐述” 顾行听后顿时愕然，心中暗暗惊叹她用意。原本他只想以挑衅让她气走，免得再为自家收拢流民的事纠缠不休，岂料她不但毫不动怒，反而抛出如此空灵抽象的议题，显然是要让他自曝其短。她此举若逼他出招，便可在其中寻找破绽，试探他是否真的胸怀称霸之志。若他仍执拗于先前那种飘忽不定的答辞，只会让她更加轻蔑，视他为不堪一击的软弱之辈。顾行不得不在心中暗暗权衡，既要保全两边面子，又要防止被她进一步挑衅，方能在这场看似文雅实则暗流涌动的辩论中保持一丝颜面。 他轻轻抿嘴，苦笑一声，仍旧不改那份戏谑：“此情此景倒像是科举试卷上的题目，斋主可否换些更贴近尘世的问答比如，何为贤君之道如何平定四海纷争又该怎样让百姓安居乐业在下虽出身名门，却自认比那些高门阔族的纨绔子弟更懂得答好这最后一问。” 梵清慧眉头轻挑，眼中闪过一抹惊讶，随即神色凝重。她向来擅长从细微之处捕捉人心的波澜，这番话她立刻辨认出是顾行那句带有深意的肺腑之言。顾行巧妙地把自己与李阀李世民相提并论，仿佛在暗示若以同样的标准来衡量李世民，实在是一种不公。梵清慧心中暗想，科举虽能高考入仕，却不等于能赢得百姓的真心拥戴。她并非凭借片面的对话草率下结论，而是凭借多年对人性的细致观察，才得出如此审慎的判断。 顾行却正容道：“斋主所论之道、德、仁、义、礼，实乃五者合一，互为根本。嗟！小弟敢问，吾言有误否天地有天道，众生有仁道，此乃万象循之不变之规；道立而后，德随之而生，凡能坚守正道者，便是德之化身；故道德常相提并论，互为表里。仁义者，发自肺腑之情，源于恻隐之心，惠及他人；礼者，则是以道、德、仁、义为根基，衍生而成之世俗规范，凡人皆当遵循，以维系人与人之间之伦理、道德、仁义之关系。” 梵清慧再度动容，轻声说道：“公子此番言辞虽简，却蕴含宏大义理，令在下不由得刮目相看。敢问公子，此言是出于个人私欲，抑或怀抱天下苍生之心，方才慷慨陈词” 顾行轻笑，眉眼间透出几分从容：“若说否认并非出于个人私欲，那我便是违背了道义；若只顾自己而不顾他人，那便是失去了仁义之本。于是，所谓的道德与仁义，原来是一体两面的同一根源。” 梵清慧第一次真切体会到，面对这等小人竟无计可施。那人自称“以万民之福为己任，争天下以求太平”，言辞冠冕堂皇。清慧心中暗生一计，决定从这口号入手，诱导他把“万民利益”当作行动的唯一准绳，借此让他去完成那些本该由正道之人承担的重任。 顾行随即挑衅道：“那先后之分、谁该居前谁该居后，恐怕连秦王也辨不清楚吧”他的话虽带几分讥讽，却也暗藏深意。 梵清慧眉头微皱，轻声回道：“顾公子此言虽有几分道理，却离实际甚远，难以令我心服。正是因为如此，才是问题的根源。若以顾公子目前的实力与功绩来衡量，如何能真正服众若仅凭一己之力去争夺天下，恐怕只会让天下更加动荡，百姓受累，终究是害民无益。” 至此连顾行自己也要承认，梵清慧实是一个非常有魅力的说客。不过说到底她并不认为他顾行能翻出什么风浪起来。 顾行哈哈一笑，摇头叹道：“斋主，”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啊！” 梵清慧出乎意料外的盈盈而起，凝眸深注低声道：“天若潜藏杀机，星辰易位；地若暗藏杀意，龙蛇翻腾；人若心生凶兆，天地逆转。火自木而生，祸端必被克制；奸邪根植于国，时机一到必致崩溃。生者乃死之根本，死者亦是生之起点；恩惠常伴于祸害，祸害亦孕育恩情。妃暄至此已尽，若有缘分，待日后再与公子共论大道。”说罢，她如轻风风拂过，飘然离去。 顾行看着梵清慧背影却摇头叹息：““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 百姓饥肠辘辘，身受战祸，却一字未提。静斋把佛门的玄妙大义玩得炉火纯青，其“忽悠”之神功大法玩的真是溜。” 顾行回到玄都观桃林住处。宁道奇正自得其乐品着顾行赠送的“秀红藏”。见到顾行进门，他点头打招呼道：“师弟回来了，一夜发生如此多事情。师弟辛苦了！” 顾行打趣道：“师兄居然有这闲情雅致，这茶味道不错吧” 宁道奇答道：“师弟误会了！昨夜秦王回府遇袭，老道就已知晓。幸好师弟亲自出手医治，秦王保住性命。” 顾行坐到宁道奇另一边，摇头叹道：“在下不过按着师兄安排前往赴宴，倒是见了几个魔门出身人士，归途又惹上秦王遇刺，卷入李家争斗风波，静斋派主还过去特意问了一堆莫名其妙话。” 宁道奇听罢，眉头微挑，稍作迟疑，随即摇头轻笑：“师弟倒是这番神态，倒像是心中已有不满之意。清慧师妹向来性情淡泊，却已把静斋的‘代民选帝’当作她修道的终极目标。” 他轻叹一声，声音低沉而悠长，继续道：“虽说她已不再执着于佛门的大清净与大自在，却仍以向道之心自勉，这份执着让人既无奈又佩服。“回想起往日过往，她略带遗憾地说：“老道曾告知清慧师妹，切莫再与师弟纠缠这些天下大事，看来老道的劝导并未起到多少作用。” 顾行心中一动，忍不住问道：“师兄早已告之在下，此事无妨。只是师兄对静斋“代民选帝“之举如何看待” 宁道奇闻言沉吟许久，还是低声答道：“老道不过凡尘俗世求逍遥自在修道之人。只是玄门正宗亦是江湖名门正派，清慧师妹师门“慈航静斋”同是正道门派。至于静斋‘代民选帝’不过是她们门派宗旨，老道不好评说。清慧师妹求到老道，卷入这场是非不过出一份力气罢了。“ 顾行抬眼望向厅堂之外，乌云翻滚，雷声轰鸣，雨点如帘倾泻。他淡淡开口，声音显得格外悠长：“极致的正义往往走向极端。静斋所谓‘代民选帝’，倒像是高屋建瓴论调。可惜清慧斋主的几番指教，只教我如何挑选帝王，却未曾提及战火纷飞、流民困顿的安置与救济。恰似一男子娶得美丽佳人，赐予她名分，却仍在外漂泊寻花问柳。”随即，他转身凝视院中，在狂风暴雨里低伏的花草，眉头微皱，沉吟片刻，声音骤然低沉而庄重：“‘慈航静斋’却是乱世中投机取巧、争名夺利之辈的口号。挑选所谓帝王，摇旗呐喊，沦为鹰犬；却对百姓深陷战祸、苦不堪言的境遇坐视不理。‘代民选帝’不过是他们自我装点幌子，掩盖了对苍生漠视。 此刻，苍穹之上雷蛇如银色闪电般横掠，低沉的闷雷随之轰然炸裂，震耳欲聋。宁道奇闻言胸口如被巨锤敲击，整个人的精神被雷霆撕裂，心头掀起滔天巨浪，道心久久不能平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