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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风卷着初冬的凛冽,如同无数冰冷的细针,穿透武所城青灰色砖墙的缝隙,缠绕在济仁堂药铺那扇黑沉沉的木门板上,发出呜咽般的低鸣。诊案后,傅鉴飞枯坐如木。一盏孤零零的油灯,焰苗在穿门而入的寒意中徒劳地挣扎跳跃,将他佝偻的身影扭曲、放大,投映在身后一排排顶天立地、散发着浓郁苦辛药气的高大乌木药橱上。药橱深处是无尽的黑暗,那摇曳的影子也仿佛正被那黑暗无声地吞噬,一点点融化。 人过中年,世事煎迫。锥心之痛,却如鲠在喉,无人可诉。丁南芝被镇压的消息,已如一块冰冷的巨石沉沉压在心口,几乎令他窒息。 然而,命运的绞索并未因一次致命的绞杀而稍有松懈。仅仅几日之后,那尚未停歇的凛冽寒风,竟裹挟着另一个惊雷,更刺骨,更凶悍,如同裹着冰雹的鞭子,再次狠狠抽打在傅鉴飞已然碎裂的心上。 来人是个面生的汉子,捎来湘水湾的口信:董敬胜被区苏肃反委的人抓走,数日前已遭处决,尸首由家属草草收殓。 傅鉴飞如遭雷击,眼前一黑,身形晃了晃,几乎站立不稳。 侍立一旁的佛生见状,心头一紧,赶忙摸出一个银毫子塞给来人,三言两语将他打发了出去。 前些日子丁南芝的惨剧所引发的惶惑与悲愤,那些辗转反侧的不眠长夜,此刻骤然凝结成冰冷的铁链,再次死死缠紧了他的五脏六腑。他一个趔趄,下意识地伸手扶住了身边沉重的药柜。一股透骨的凉意,瞬间穿透薄衫,沿着掌心直侵骨髓——那是樟木的寒气,更是无边绝望的触感。 “敬胜”他嘴唇翕动,发出低不可闻的呓语。 “他……他能懂什么”一股混杂着椎心悲伤、滔天愤怒以及巨大荒谬感的浊气,猛地从丹田冲上喉头,噎得他几乎窒息。 董敬胜那个在湘水湾土生土长、斗大的字识不了几个的董敬胜听说今年才当了个小小的村主任,这就和刘克范扯上了干系,成了“团伙”! 荒谬!荒诞绝伦!这简直是世间最恶毒、最卑劣的构陷!一股冰冷的、足以焚毁一切的愤怒瞬间冲散了悲哀,直冲天灵盖,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在这一刻灼烧沸腾。 但他残存的理智像一根冰冷的针,刺破了这焚心的怒火。他知道,在这肃杀无情的寒夜里,任何激烈的反应,都只会招致更快的、彻底的毁灭。 武所到湘水湾的路途算不得十分遥远,但此刻却如同天堑。从湘水湾过武所,沿途关卡林立,盘查森严。即使得到了消息,傅鉴飞也是束手无策。甚至连当面安慰遗孀这最微小的慰藉,在当下也是痴心妄想——湘水湾已是苏区,武所尚在国统区。 想到董金光那两个孩子,当初也是费尽周折,绕了无数险峻的山间小道才来到武所,傅鉴飞只觉肩上的压力重逾千钧,内心苦闷更是无处倾吐。更紧迫的是,敬胜殒命,这是董家天大的事情,必须立刻告知汀州的董婉清。 汀州傅宅。 董婉清立在堂屋中央,手中紧紧攥着一封边角磨损、起了毛边的信笺。信纸是傅鉴飞惯用的那种土造毛边纸,墨迹被潮湿的空气晕染开来,有些模糊,却依然能清晰辨出那熟悉的、沉稳中透着忧虑的字迹:“婉清,见字如晤……” 一阵穿堂风倏然掠过,掀动了糊在窗棂上的旧报纸,一角被风卷起,轻飘飘地掠过供奉着董氏祖先牌位的香案。董婉清的目光,不经意间落在香案最显眼处那张镶着黑框的遗照上——那是她的父亲。父亲醇厚温和的嗓音仿佛又在耳边响起,掌心摩挲头顶的温度依稀可感:“婉清啊,咱们董家的根,在书的墨香里,更在脚下的这片湘水沃土之中。”可如今,故园依旧,斯人已逝,就连这承载了家族数代血脉与记忆的土地,也早已换了主人。 信纸自指间滑落,飘摇坠地。无声的泪水爬满她沟壑纵横的脸颊。她默默地转过身,步履蹒跚,一步一步,沉重地挪向后院。 后院的墙角,那棵虬枝盘结的老桂树,不知何时已悄然缀满了细密的金黄色花苞,星星点点,在凄清的空气中静默着,散发出若有若无的清冷甜香。 湘水湾的老宅院里,也有这样一株老桂树吧董婉清的思绪飘回了遥远的故园。那些灶火映红的脸庞,榨油坊里沉闷的撞击声,晒场上金黄的稻谷……一幕幕鲜活,却又如隔世。 斯人已逝。唯有这老桂树在萧瑟的秋风中簌簌摇曳,洒落一地细碎的金黄,仿佛在为那逝去的童年与过往,无声地祭奠。 秋阳把武北区的打谷场晒得暖烘烘的。场头那棵老樟树下,新糊的石灰墙上贴着醒目的红榜,“武北区土地重新分配结果”几个墨字被风吹得簌簌响。穷人们攥着草帽沿,踮脚往上看;财主们缩在墙根,烟袋锅子烧得滋滋冒烟——这是土改工作队带着农会忙了三个月的结果,曾经被地主攥在手心的土地,如今要回到种它的人脚下了。 “刘桂兰!”农会主席老陈举着名册喊了一嗓子。人群里挤过来个穿补丁蓝布衫的女人,鬓角沾着草屑,怀里还抱着个穿开裆裤的小子——那是敬福,董敬胜的遗孤。刘桂兰的手指在名单上抖了半天,终于找到自家名字,后面跟着“水浇地三亩,山坡地二亩”。她喉咙发紧,朝着老陈深深鞠了个躬:“谢谢政府……”话没出口,眼泪先掉在泛黄的地契上。 旁边穿粗麻褂子的哑女突然拽了拽她衣角。金光家的这位媳妇以前在猴戏班被打聋了耳朵,遇到金光后没说过话。此刻拉起刘桂兰往村东头跑。田埂上的野菊开得正艳,她们停在插着木牌的地头前——那块写着“哑女”的界碑下,是半亩刚翻整的黑土地。哑女蹲下来,指尖轻轻抠进泥土里,混着草根的腥气钻进指缝。 她想起以前,金光在的时候,自己从来不用去地里,也不知道自己家有多少地。 如今这把土攥在手里,比金坨子还沉。她转身朝刘桂兰比划,双手在胸口画了个圈,又指向远处的炊烟——是要煮新米粥的意思吧刘桂兰用力点头,两人都笑出了泪。 日头偏西时,打谷场更热闹了。张阿婆捧着地契跟隔壁李婶唠:“我家那地在村西,从前周扒皮说要修花园,硬说有石头不给好价!这下好了,我能种上自己的红薯了!”王二牛举着犁耙往家走,肩头还搭着刚领的豆种:“明儿我就去撒,明年收了豆子,给咱娃蒸豆包!”孩子们追着跑,捡了地上的界桩当玩具,木牌上的名字被摸得发亮。 可村西头的周家祠堂里,却是另一番景象。周扒皮瘫在太师椅上,绸长衫皱成一团,手里攥着被退回的地契,唾沫星子乱溅:“反了天!我周家三代置的地,上次还有些好水田,现在更少了,凭什么分给泥腿子” 账房先生缩在门边不敢言语,管家老周端着茶盏进来,轻声道:“东家,乡苏的说……现在重新分了。说是按政策来的。1岁至10岁、61岁以上分得1/3份额;11岁至15岁、60岁以上分得2/3份额;16岁至60岁分得全额。 ?说是更合理了。” 周扒皮“啪”地摔了茶盏:“政策他们眼里还有王法吗!那些人不会长大的吗那些人不会老的吗新生的如何办死的如何办......” 窗外的风卷着枯叶吹进院子上,周扒皮想着自家那片被分走的稻田,那金浪般的稻穗此刻成了扎在心里的刺。 刘桂兰拉着敬福往家走,路过周公馆时,听见里面传来摔东西的声响。敬福指着高墙问:“娘,周财主为啥哭” 她摸摸孩子的头:“不要问,长大后你就会懂。” 风里飘来新翻泥土的气息,混着远处传来的打谷声。她低头看怀里的地契,纸角已被汗水浸透。 董家在湘水湾的产业,早已凋零殆尽。除了几分贫瘠的薄田,赖以维生的茶山和榨油坊,都已收归了村委。念旧的族亲们念着董家往日的恩情,又或是因为榨油的手艺离不开刘桂兰,最终还是让她继续打理着榨油坊。哑女和敬福在那里帮工,也算能多挣几口活命的口粮。董金光的两个孩子,此前已被冒险接到了武所。女儿董敬城,如今就在武所的高等小学堂里念书。 武所高等小学堂的晨钟刚撞过第七下,清脆的余音还在湿漉漉的石板路上回荡,董敬城就抱着蓝布书包,像只轻盈的小鹿般往校门口跑。麻花辫上沾了一片金黄的梧桐叶,是方才路过操场那株老梧桐时,调皮蹭上的。她和在这里当国文教员的善云堂姐,总爱在这里捡拾形状好看的落叶,夹在敬禄哥那本厚厚的药典里当书签。 “慢些跑!小心摔跤!”善云清亮的声音从青石巷口拐角处飘来。她身着月白斜襟短衫,衣角被晨风掀起一角,手中正举着一把半旧的油纸伞。目光早已敏锐地捕捉到敬城那双沾了晨露、湿了鞋尖的布鞋。她快步迎上,将伞体贴地往两人中间倾斜,自己右边月白的肩头,很快便无声地洇开了一片深色的水痕。 善云比敬城年长十岁,自汀州师范毕业后,便在这武所高小执教。国文先生常夸敬城算术灵光,善云则私下里教她素描写生。有回敬城偷懒,画了只歪脖子小鸟交差,善云并未责备,只笑着点点她的鼻尖:“明儿个教你写‘鸟’字,看它站在田字格里,多精神挺拔。” 午后的格致课讲“水之浮力”。课咎一响,敬城便举着自己折的、船底已被水浸得有些软塌的纸船,跑来找善云,小嘴噘得老高:“明明昨日还好好的呢……”善云掏出一方素净的手帕,仔细擦干纸船湿漉漉的底,又从袖中摸出一小块光滑的碎瓷片:“来,用这个轻轻刮刮纸纹,再晾它半刻,保准比新折的还结实。” 敬城时常想起上月大伯傅鉴飞来学堂的情形。那天她正因为算术考了第二名,躲在柴房角落里委屈地抹眼泪,埋怨自己不如敬禄哥背药方利索。傅鉴飞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藏青长衫,见了她微红的眼圈,笑容温煦:“傻闺女,我家小囡是要做女先生的,急什么” 回到家,傅鉴飞翻开她的算术本,指尖点着那道被红叉叉醒目的错题:“瞧,这里该用乘法分配律,你倒好,拆成了连加。”末了,宽厚的手掌轻轻摸了摸她的发顶,声音低沉而温暖,“从前你爹在济仁堂教徒弟,我在账房理诊金,咱们傅家的娃,哪个不是这样在学里一点点长进、一点点明白事理的” 这日放晚学,天忽降急雨。善云把伞几乎全倾向敬城,自己半边身子都被淋湿了。路过街角那家飘着甜香的点心铺时,竟见傅鉴飞撑着另一把油纸伞等在那儿。竹篮里,盛着几块刚出锅、还冒着诱人热气的糖蒸酥酪:“怕你们放学饿了肚子,特意让账房先生指来的。”酥酪的甜香混着雨水的清冽扑面而来。善云悄悄捏了捏敬城冰凉的小手,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在伞下交换了一个会心的微笑。 雨丝里,隐约飘来清苦而熟悉的中药香气,那是从济仁堂方向传来的——敬禄哥此刻想必正在后堂忙着晾晒药材吧。敬城伸出舌尖,舔了舔嘴角沾着的酥酪碎渣,心头蓦地涌起一股暖流。这一刻她忽然明白,这乱世凡尘中零星的暖意与甜,原是有人将细细密密的牵挂揉碎了,一勺一勺,无声地喂进你的手心里。 南方的秋老虎犹作困兽之斗,空气沉滞粘稠,被济仁堂特有的药香浸透——陈皮的温醇、熟地的沉厚、金银花的清冽彼此缠绕,还总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腥甜气息。那是几日前,一个高热惊厥的孩子被家人慌乱抱来时,失禁遗在青石地面上的痕迹。水冲过,皂角刷过,那股气味却如同这年月里循环往复的不安,顽固地蚀进了砖缝深处。阳光斜斜切过高高的柜台,照亮无数细小微尘在光柱中浮游的轨迹,也照亮傅鉴飞指间那柄黄铜戥子的幽微光泽。他屏息凝神,指尖捻起一撮淡黄色的甘草片,极稳极轻地搁在戥盘正心。细长弯曲的戥杆带着某种神秘的韵律,微微颤抖着,寻找那精确的平衡点。药柜前等着抓药的汉子,面色焦黄,汗珠顺着鬓角滚落,微张的嘴每一次沉重的呼吸,都带着胸腔深处痰鸣的滞响。 “傅先生,这…这天花,真就像外头传的那样邪乎”汉子终于忍不住,干涩嘶哑的声音打破了药铺的沉静。 傅鉴飞的指尖稳住了戥杆,目光却沉了下去。天花。这两个字比当头的秋阳更为毒辣。他不再看那汉子忧惧的脸,只埋头默默将称好的甘草倒入粗黄的桑皮纸上,动作依旧精准无误,只是握着纸包的指节攥得死紧,铜戥子坚硬的冰凉硌得掌骨生疼。悬着的心总落不到实处,如同窗外集市上那些惶惶的议论和仓促远避的脚步,更如同悬在武所县城上空那无形的瘟神吐息,沉甸甸地压弯了无数人的脊梁。 “按方子抓,仔细煎服。”傅鉴飞的声音平静无波,将包好的药递过去,“少去人多处挤。”他的视线掠过汉子枯槁的脸,投向药铺门外。街市上人影幢幢,脚步匆忙纷乱,如同被无形的鞭子驱赶。那无形的瘟神固然可怖,但真正令人喘不过气的,是另一只看不见的、翻云覆雨的手——武所的天,说变就变。 这念头勾起一段记忆,清晰得如同昨日再现。那是南国初春,寒意尚未褪尽,连绵的冷雨没日没夜地下着,将青石板路浸泡得泛出幽暗的光泽。正是药铺门可罗雀的时节,傅鉴飞伏在诊案前,就着一盏白瓷油灯,用蝇头小楷细致誊录新得的《疡医大全》方论。灯花偶尔“哔剥”一声轻爆,松烟的微苦气混在满室药香里。突然,一阵急促而整齐的、带着绝对纪律性的脚步声,踏碎了雨巷漫长的静谧,由远及近,步步紧逼!紧接着,店门被“砰”地一声大力推开,冷湿的风裹挟着密集的雨丝猛扑进来,瞬间卷走了室内仅存的一点暖意。 来人一身灰色粗布军装,早已被冷雨浇透,紧贴在瘦削却筋骨硬朗的身上。军帽压得极低,遮住了大半眉眼,腰间的宽皮带勒得死紧,肩后一杆长长的步枪泛着冷硬水光。他身后,七八个同样装束的士兵鱼贯而入,如同一群刚从湿冷山林里闯出的、气息凛冽的豹子,瞬间填满了本就不宽敞的药铺前堂。 傅鉴飞悬在纸上的毛笔尖一顿,一滴浓墨无声地洇开成团。心骤然提到了嗓子眼,他的手却稳稳搁下毛笔,静静抬眼看着这不速之客。兵荒马乱,早已不是稀罕事。只是眼前这些人的气势,与以往那些拖着枪、吊儿郎当的游兵散勇截然不同。他们沉默地站立着,目光锐利如刀,无声地扫视着药铺的每一寸角落,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与戒备。 为首那人抬手摘下湿透的军帽,露出一张过分年轻却线条冷硬如铁的脸,雨水顺着他刚硬的短发往下淌。他随手抹了把脸上的水渍,目光如钉子般落在傅鉴飞身上,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先生是掌柜我们是红军。” 红军! 这两个字如同惊雷,在药铺低矮的房梁下轰然滚过。傅鉴飞的心猛地沉入谷底,脸上却纹丝不动,只微微颔首:“在下傅鉴飞。不知何事” “驻防,需要药材。”年轻军官言简意赅,目光已如探照灯般扫向那一排排高耸的乌木药柜,“治刀枪外伤的,止血、消炎、祛瘀的;还有管肚疼脑热的,退烧止泻的,都要。”他报出几个药名,果然是行军最常见的急症所需药。 一股凉意瞬间顺着傅鉴飞的脊梁骨窜上头顶。这间药铺,是他安身立命的根本,是乱世中悬壶济世、养活一家老小的唯一依仗。被征药,无异于剜肉饲虎。他依言起身,动作沉稳地拉开几个沉重的药柜抽屉,取出对方点名要的田七粉、上等白芷、金银花、黄连片,又拿出几包常备的藿香正气散、保和丸。一切有条不紊,只是指尖触到冰凉坚硬的抽屉铜环时,那不易察觉的微颤泄露了内心的波澜。 年轻军官接过药包,在手心掂了掂分量,目光再次锐利地扫过药柜深处那些储备更足、成色明显更好的药材抽屉。傅鉴飞的心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等待着那声冰冷的命令“都拿来”。 然而,出乎意料,军官并未再要求更多。他朝旁边一个士兵示意。士兵利落地解开腰间一个粗布褡裢,露出里面沉甸甸、白花花的银元。军官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数出几块分量十足的银元,“啪嗒、啪嗒”几声清冷的脆响,它们被放在了还残留着墨迹的青石柜面上。 “按市价,不够可以再补。”他的语气依旧平静无波,没有丝毫讨价还价或强取豪夺的意味。说完,利落地戴上湿淋淋的军帽,对傅鉴飞略一点头,便带着士兵们转身,踩着门外哗哗作响的积水,迅速消失在门外凄迷的冷雨帘幕之中。 傅鉴飞僵立原地,柜台上那几些银元冰冷、硬实,硌着他下意识按在柜台的手背。他看着那些灰色的身影融入迷蒙雨雾,听着那整齐划一、渐渐远去的脚步声,久久怔忡。那银元的冰凉触感,带着一种全然陌生的重量,印在掌心,竟在他心头搅起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滋味。这滋味,远比单纯的恐惧或损失来得更加茫然,更加沉重。他慢慢踱到门口,冰凉的雨丝夹着寒意扑打在脸上。目光不由自主地追随过去,只见街角处,那几个灰布军装的身影并未走远,正围蹲在几个浑身湿透、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乞丐身旁,从刚刚征去的药包里分出几包简单的成药,塞进乞丐们污黑颤抖的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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