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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傅鉴飞站在县城东门的老槐树下,望着远处灰蒙蒙的天际线。自打庚子年洋人打进北京城,这大清的天下就没一日安宁过。前些日子,保定府又传来消息,说洋兵在那边屠了城,死的人堆成了山。 师父,您在这儿发什么愣呢身后传来徒弟金光的声音,王员外家的老太太还等着您去瞧病呢。 傅鉴飞收回目光,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挂着的那串铜钱——那是他行医二十年的见证。他今年三十有五,算是武所有有名的中医,本应心满意足。可近来每每看到那些被西医救活的病人,他心中便生出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焦躁。 金光啊,你说这洋人的医术,当真比咱们的强傅鉴飞突然问道。 金光闻言,眉头立刻皱了起来:师父怎的问起这个那些洋鬼子不过仗着些奇技淫巧,哪及得上咱们祖宗传下来的真本事!前儿个孙家二小子不就是吃了西药,差点送了命 傅鉴飞不置可否,只是叹了口气。他想起上个月在邻县看到的一幕——一个被马车轧断腿的汉子,洋大夫用那些亮闪闪的器械,生生把骨头接了回去。若按中医的法子,那腿多半是保不住的。 走吧,先去王员外家。傅鉴飞整了整青布长衫,迈步向城内走去。路过城门口的告示栏时,一张新贴的官府告示引起了他的注意。 ......严禁民众与洋人私相授受,违者以通敌论处...... 金光凑过来看了看,声音又大起来:师父您瞧,连朝廷都知道那些洋人没安好心。 傅鉴飞没有接话,心中却泛起一丝苦涩。自从《马关条约》签定后,朝廷对洋人的态度越发矛盾,既恨之入骨,又不得不学着洋人的法子办洋务。这种纠结,正如同他此刻的心境。 王员外家的老太太不过是寻常的伤寒症,傅鉴飞开了副桂枝汤,嘱咐了几句便告辞了。回医馆的路上,他刻意绕道经过城西的天主堂。那座红砖尖顶的建筑在低矮的中式民居中显得格外突兀,就像一块强行嵌入的异物。 师父,咱们走这边做什么金光警觉地问道。 听说教堂里的洋神父懂医术,我想去讨教一二。傅鉴飞直截了当地说。 金光一把拉住他的袖子:师父糊涂!上月县太爷才下了令,严禁与洋人来往。再说,咱们学的是正经岐黄之术,何必去求那些洋和尚 傅鉴飞轻轻挣开金光的拉扯:医者父母心,多学些本事总没错。你若怕受牵连,就先回医馆吧。 金光的脸涨得通红:弟子不是怕受牵连,是担心师父!那些洋人没一个好东西,去年义和团杀洋人时... 够了!傅鉴飞厉声打断,义和团杀了多少无辜你忘了老李家的小子是怎么死的就因为他戴了副洋眼镜! 两人僵持在街角,引来几个路人好奇的目光。金光最终低下头,退后一步:弟子失言了。师父要去便去吧,我...我在外面等着就是。 暮色四合,傅鉴飞独自坐在医馆后院的石凳上,看着桌上那套《医书五种》,却久久未能翻动一页。金光的话也让他陷入了思考。 远处的山峦在夕阳下呈现出黛青色,那里住着几户军家人。傅鉴飞想起这些年给军家寨的老族长看病时的见闻。那些明朝军户的后裔,数百年来在客家人聚居的岭南扎根,不仅生存下来,还发展出了独特的军家话——既非纯正的官话,也不是客家方言,而是两种语言的巧妙融合。 军家人能,为何我不能傅鉴飞喃喃自语。他想起老族长说过的话:咱们军家祖宗刚来时,客家人说咱们是外来的鹰犬。可后来呢咱们种他们的地,娶他们的姑娘,说两家话,现在谁还分得清 夜风拂过院角的草药架,带来阵阵清香。傅鉴飞起身踱步,思绪越发清晰。军家人面对强势的客家文化,不是全盘否定也不是固步自封,而是取其精华、去其糟粕,最终走出一条自己的路。医学之道,何尝不是如此 他猛然抬头,望向书房窗纸上透出的灯光。婉清正在教善余认字,母子俩的影子投在窗纸上,温馨而安宁。傅鉴飞突然意识到,自己学习西医,不正是为了守护这样的时刻吗让更多家庭免受疾病拆散,让更多孩子能在父母膝下长大。 《黄帝内经》有云:圣人不治已病治未病傅鉴飞轻声背诵着,西医重实证,善治急症;中医重调理,长于防病。二者各有所长,何不兼收并蓄 他想起理夏德神父展示的那些精巧器械。手术刀可以精准切除腐肉,银针却能疏通经络;显微镜能看清病菌,却看不见人体气的运行。就像军家话既保留了官话的腔调,又融入了客家的词汇,形成独特的表达方式。 傅鉴飞的目光重新落在那本解剖学着作上,心中豁然开朗。金光的担忧无非是怕他抛弃中医根本,但为何不能像军家人那样,在坚守根本的同时,吸收他者之长客家文化博大精深,军家人并未因此消失,反而增添了新的光彩。 善余将来若学医,该让他通晓中西才是。傅鉴飞自语道。军家人的智慧告诉他,文化的生命力在于融合创新,而非固步自封。西医的解剖、外科固然精妙,但中医的整体观、辩证论治同样不可偏废。 月光洒在院中的药碾上,傅鉴飞走过去,轻轻抚摸着这件传承了三代的器物。他忽然明白了自己的使命——不是简单地倒向某一方,而是要像军家人创造新语言那样,开创一条前所未有的医道。 金光啊,你终究会明白...傅鉴飞对着夜色轻叹。徒弟的疑惑源于对传统的守护,而他追求的,是用新的方式延续传统的生命。就像军家话既不是官话也不是客家话,却又同时是二者,未来的医道,或许也该是如此。 想到这里,傅鉴飞整了整衣冠,转身向书房走去。他决定找时间和金光细细聊聊,把自己的领悟告诉这个固执的徒弟。军家人的故事已经证明,融合不是背叛,而是新生。 傅鉴飞点点头,整了整衣冠,向教堂走去。推开厚重的木门,一股混合着蜡烛和奇异药水的气味扑面而来。教堂内光线昏暗,几位穿着古怪黑袍的中国人正跪在长椅前祷告,最前方站着个高鼻深目的洋人,正在用蹩脚的汉语讲着什么。 傅鉴飞站在门口,一时不知如何是好。那洋神父却已发现了他,微笑着走过来,用带着浓重口音的汉语说道:愿主与你同在,我的朋友。我是理夏德神父,有什么可以帮你的吗 傅鉴飞拱手作揖:在下傅鉴飞,是本县的大夫。听闻神父精通医术,特来讨教。 理夏德的眼睛亮了起来:啊!同道中人!请随我来。他领着傅鉴飞穿过教堂侧门,来到一间摆满木架的小屋。架子上整齐排列着各种玻璃瓶、金属器械和厚厚的书籍,墙上挂着一幅详尽的人体解剖图。 傅鉴飞的目光立刻被那些器物吸引住了。他小心翼翼地拿起一个听诊器,反复端详。理夏德笑着示范了用法,当那冰凉的金属贴在胸前,傅鉴飞清晰地听到了自己心跳的声音,不由得睁大了眼睛。 这是听诊器,可以听到身体内部的声音。理夏德解释道,我们还有许多其他工具,能够看到肉眼看不到的东西,治疗传统方法无法治愈的疾病。 傅鉴飞放下听诊器,又拿起一本厚重的书籍。书页上是精细的人体解剖图,每一块肌肉、每一条血管都描绘得细致入微。他想起《黄帝内经》中对人体模糊的描述,心中泛起一阵复杂的情绪。 神父,这些...这些知识,我能学习吗傅鉴飞犹豫地问道。 理夏德的笑容更深了:当然可以,我的朋友。但首先,你需要了解这些知识的来源——它们都来自上帝的恩赐。你愿意了解我们的主耶稣基督吗 傅鉴飞的手微微颤抖。他明白神父话中的含义——想要学习这些医术,必须成为基督徒。他想起了县衙门口的告示,想起了金光愤怒的眼神,想起了那些因而被乡邻唾弃的人。 但当他再次看向那些闪亮的手术器械,那些详尽的医学图谱,一种强烈的渴望压倒了一切顾虑。 神父,我愿意了解更多。傅鉴飞听见自己说。 离开教堂时,夕阳已经西斜。金光蹲在墙角的阴影里,看到傅鉴飞出来,立刻迎了上去:师父,您终于出来了!我都急死了! 傅鉴飞神色复杂地看了徒弟一眼:回去吧,婉清该等急了。 一路上金光数次欲言又止,傅鉴飞却始终沉默。直到快到家门口,金光终于忍不住问道:师父,那洋和尚跟您说什么了 傅鉴飞停下脚步:金光,如果我告诉你,我想学习西医,你会怎么想 金光的脸瞬间变得煞白:师父!您...您不会当真... 我只是问问。傅鉴飞勉强笑了笑,推开了医馆的大门。 妻子婉清正在给五岁的儿子傅善余讲解《三字经》,见丈夫回来,连忙起身相迎:老爷今日怎么回来得这么晚饭都热了两回了。 傅鉴飞摸了摸儿子的头,对妻子说:婉清,我有要事与你们商量。 晚饭后,傅鉴飞将今日教堂所见所闻一一道来。婉清听得目瞪口呆,而金光则直接站了起来:师父三思啊!那些洋人的把戏都是邪门歪道!咱们祖祖辈辈行医,靠的是《黄帝内经》《伤寒论》,那些铁疙瘩能比得上老祖宗的智慧 金光!傅鉴飞沉下脸,为师行医二十余载,难道还分不清好坏你是没见到那些器械的奇妙之处... 我只知道,那些洋人没安好心!金光激动地打断道,他们先是卖鸦片害咱们同胞,现在又想用医术骗人入教!师父难道忘了林则徐大人是怎么说的师夷长技以制夷,不是要咱们全盘照搬啊! 傅鉴飞拍案而起:放肆!谁准你这样跟师父说话 屋内顿时安静下来。婉清连忙打圆场:老爷息怒,金光也是关心则乱。她转向金光,你也别急,老爷只是说说而已。 但傅鉴飞知道这不是说说而已。那天晚上,他辗转反侧,脑海中不断浮现出那些闪亮的手术器械、那些精确的解剖图谱。天蒙蒙亮时,他做出了决定。 三天后,傅鉴飞带着婉清和善余,再次来到天主堂。理夏德神父热情地接待了他们,详细讲解了基督教的教义。当神父问及是否愿意受洗时,傅鉴飞看了看妻子紧张的神情和孩子好奇的眼神,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 受洗仪式简单而庄重。当冰凉的圣水洒在额头上时,傅鉴飞在心中默默祈祷:列祖列宗在上,弟子此举只为求学救人,绝无背弃传统之意。 金光没有参加仪式。当傅鉴飞回到医馆时,发现徒弟正在后院狠狠地捣药,木臼发出沉闷的撞击声,仿佛在宣泄主人的愤怒。 金光...傅鉴飞想要解释,却被对方打断。 师父不必多言。金光头也不抬,声音也冷淡了许多,您自有您的道理。只是弟子愚钝,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非要信那洋教才能学医莫非真如传言所说,那些洋和尚的医术都是妖法 傅鉴飞叹了口气:你亲眼去看看就明白了。明天我要去教堂学解剖知识,你若愿意,可以同去。 金光的动作顿了一下,随即更加用力地捣起药来:弟子不敢。县衙的告示还贴在那儿呢,我可不想被抓去吃牢饭。 次日清晨,傅鉴飞独自前往教堂。理夏德神父已经准备好了一具解剖模型,开始讲解人体结构。傅鉴飞全神贯注地听着,不时提出问题。中午时分,教堂的厨娘送来了简单的午餐,两人边吃边聊。 傅先生,您对医学的热情令人敬佩。理夏德微笑着说,在欧洲,许多伟大的医生都是神职人员。我们认为,治愈疾病是上帝赋予我们的神圣使命。 傅鉴飞点点头:在我们中国,医生也被称为,讲究医者仁心。只是...他犹豫了一下,我们的方法确实有很大不同。 这就是为什么交流如此重要。理夏德从书架上取下一本装帧精美的书籍,这是最新出版的《格氏解剖学》,我想你会感兴趣。 傅鉴飞接过书,手指轻轻抚过烫金的标题。书中详细的人体结构图让他惊叹不已。他突然意识到,自己过去二十年的行医生涯,竟是在对人体一知半解的情况下进行的。 神父,我能否...我是说,可否借阅这本书他小心翼翼地问道。 理夏德思索片刻:按理说这些书籍只能在教堂内阅读...但考虑到你的特殊情况,我可以破例。不过请务必小心保管。 傅鉴飞感激不尽,抱着厚重的书籍回到医馆,立刻钻进了书房。整个下午,他都沉浸在那些前所未见的医学知识中,连晚饭都是婉清送到书房的。 接下来的日子,傅鉴飞每周都会去教堂三次,学习西医知识。理夏德不仅教授解剖学,还演示了简单的手术操作。傅鉴飞惊讶地发现,那些看似残忍的切割缝合,竟能如此精准地治疗创伤。 与此同时,金光的情绪越来越糟。他几乎不与傅鉴飞说话,只是机械地完成分内工作。医馆的病人们也开始察觉到师徒之间的异常,私下议论纷纷。 一个月后的傍晚,傅鉴飞从教堂回来,发现医馆里一个病人都没有,而金光正在收拾自己的行李。 你这是做什么傅鉴飞惊讶地问。 金光停下动作,抬头直视师父:师父既然已经投了洋教,学了洋医,还要我这徒弟做什么 胡说!我何时说过不要你了傅鉴飞怒道。 师父整天泡在教堂里,医馆的事一概不管。前日李婶来瞧病,等了两个时辰不见您人影,最后还是我用土方子给治的。金光的声音颤抖着,师父,您变了。以前的您绝不会丢下病人不管。 傅鉴飞愣住了。他这才意识到,自己最近的所作所为确实有些走火入魔。但西医知识就像一扇新打开的门,让他迫不及待想要探索门后的世界。 金光,为师只是暂时... 暂时什么金光突然从书案下抽出一叠纸,那这些又是什么 傅鉴飞一看,顿时语塞。那是他这些天晚上偷偷写的笔记,题目赫然是《中西医术比较》,其中不乏对中医某些方法的质疑。 金光红着眼睛,声音哽咽:师父,您知道我最怕什么吗我最怕有一天,您会用那些洋人的法子给我治病! 傅鉴飞沉思良久,说“容我想几天,一定给你答复。” 婉清从内室出来,担忧地看着丈夫:老爷... 傅鉴飞摆了摆手,疲惫地坐倒在椅子上。桌上摊开的《格氏解剖学》在烛光下闪烁着奇异的光芒,仿佛在嘲笑他的两难处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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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史 连载 55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