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3章 暗香浮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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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浓稠如墨，荒庙之内，唯有陈默略显急促的呼吸声与玄奘低不可闻的诵经声交织。庙外，不知名的夜枭偶尔发出一两声凄厉的啼叫，更衬得四野空旷，万籁俱寂。 玄奘虽在诵经，心神却并未完全沉浸。一部分灵觉始终外放，如同最精密的蛛网，感知着方圆数里内的风吹草动。他深知，鹿力大仙既已发现了那土地庙的残留气息，追踪至此只是时间问题。此刻的宁静，不过是暴风雨前短暂的窒息。 他看了一眼依旧昏迷的陈默。弟子识海中的心灯稳定，但面色依旧苍白，那地脉反噬与邪念冲击造成的损伤，并非轻易能够恢复。然而，玄奘敏锐地察觉到，陈默周身的气息，正与脚下的大地产生一种极其微弱、却愈发和谐的共鸣。一丝丝淡薄到几乎无法察觉的土黄色灵光，正从破庙的地面渗出，如同受到吸引般，缓缓融入陈默的身体。 “地脉认可…”玄奘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与欣慰。陈默身负残缺的土地权柄，又心怀慈悲，引动众生愿力试图治愈地脉，这番举动，虽遭反噬，却也在无意中更深刻地沟通了这片土地的灵性，得到了这残破地脉本能的亲近与反馈。这或许是危机中的一线生机，也是破局的一个意想不到的变数。 他不再打扰陈默这无意识的疗愈与感悟过程，只是将守护的意念提至最高。 都城之外，鹿力大仙带着手下，沿着那几枚模糊的脚印追踪了十数里，最终在一片乱石滩前失去了线索。夜风卷起砂石，抹去了一切痕迹。 “长老，线索断了。”妖兵低声回报。 鹿力大仙面色阴沉，站在乱石滩上，神念如同梳子般反复扫过周围每一寸土地、每一块岩石。除了呼啸的风声和冰冷的石头，他再也感受不到任何异常的气息，无论是佛门的，还是其他的。 “哼，倒是狡猾！”他冷哼一声，心中却更加确定，潜入者绝非寻常角色，不仅能瞒过他们的日常巡查，还能如此干净利落地抹去行踪。“回城！加强四门戒备，许进不许出！同时传令下去，明日开始，全城大索，便是掘地三尺，也要把这些老鼠揪出来！” 他隐隐觉得，这些潜藏的老鼠，或许比明面上那只嚣张的猴子，更具威胁。 三清观，密室之内。 羊力大仙盘坐在那座小型祭坛前，双目紧闭，周身散发着淡淡的白色寒气，与祭坛上那尊黑色虚影散发的冰冷寂灭气息形成诡异的对比。他在全力感知，试图捕捉白日里那稍纵即逝的异常波动，以及地脉的任何细微变化。 时间一点点流逝。密室中只有烛火偶尔爆开的轻微噼啪声。 忽然，羊力大仙眼皮猛地一跳！他感觉到，就在都城西北方向的某处地底深处，那原本被登仙台邪力压制得几乎死寂的地脉，极其微弱地…“蠕动”了一下！如同沉睡的巨兽，在无意识间翻动了一下身躯。伴随而来的，是一丝极其淡薄、却纯净温和的生机流露，虽然瞬间就被周遭浓郁的邪气重新压制下去，但那一闪而逝的“异样”，却被他精准地捕捉到了！ “找到了！”羊力大仙豁然睁眼，眼中闪过一丝兴奋与厉色，“虽然无法确定精确位置，但大致方向没错！就在西北荒山一带！那里人迹罕至，唯有几座荒废的庙宇和村落…” 他立刻将这个发现通过秘法传讯给正在回城路上的鹿力大仙，以及坐镇观中的虎力大仙。 荒庙之中，玄奘捻动佛珠的手指微微一顿。他抬起头，目光仿佛穿透了残破的庙墙，望向了东南方向都城的位置。就在刚才，他感知到一股隐晦却强横的神念，如同探照灯般，自都城方向扫过这片区域，虽然并未直接锁定这座荒庙，但那扫视之中蕴含的冰冷与探查意味，让他心生警惕。 “来了…”玄奘心中默念。他知道，对方的搜索圈正在缩小。 他看了一眼陈默。地脉灵气的滋养似乎起到了一些效果，陈默的脸色好转了一丝，呼吸也更加平稳，但距离苏醒似乎还差些火候。 玄奘沉吟片刻，缓缓站起身。他走到庙宇中央，那里积着一层厚厚的灰尘。他伸出手指，以自身微末的佛力为引，混合着对佛法正道的坚定信念，开始在灰尘上勾勒起来。 他画的并非攻击或防御性的符箓，而是一个极其简单、却蕴含着佛门“空”、“净”真意的“卍”字符。字符成型，并无光华闪耀，却自然而然地散发出一股涤荡污秽、安抚心神的平和气场，将这座小小的荒庙笼罩其中。这并非强大的结界，更像是一种精神层面的“伪装”，让这座庙宇在感知中变得更加“寻常”、“不起眼”，如同路边随处可见的顽石，难以引起过多注意。 做完这一切，玄奘的气息又萎靡了几分，但他眼神依旧平静。他重新坐回陈默身边，继续守护，等待着黎明的到来，也等待着未知的变数。 高空云层之上，孙悟空翘着二郎腿，躺在松软的云朵里，看似在打盹，实则火眼金睛半开半阖，始终锁定着下方的三清观和登仙台。 他能感觉到观内阵法运转的细微变化，能察觉到都城内外兵马的调动，也能隐约感知到那两股属于鹿力和羊力的妖仙神念，如同猎犬般在黑暗中四处搜寻。 “嘿嘿，忙活吧，使劲忙活。”孙悟空心中暗笑，“等俺老孙摸清了你们这王八壳子的运转规律，找到了那鬼台子的命门，有你们好瞧的。” 他并不急于动手。师父让他吸引注意力，探查虚实，他执行得完美。此刻，他更像一个最有耐心的猎人，等待着猎物露出破绽的瞬间。同时，他也在分出一丝神念，遥遥感应着荒庙方向的动静。师父和陈默的气息虽然微弱，但还算平稳，这让他心中稍安。 “也不知道默子什么时候能醒…师父的伤…”想到这里，孙悟空眼底深处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但很快又被昂扬的战意取代，“不管了！先把这三个蠢货的底裤颜色都查清楚再说！” 夜色，在各方势力的暗中角力与等待中，缓缓流淌。 当天边泛起第一抹鱼肚白，黑暗如同潮水般退去，天地间重新恢复了朦胧的轮廓。荒庙之内，陈默的眼睫颤动了几下，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 初醒的迷茫只持续了一瞬，昏迷前以及昏迷中“神游”的记忆便如潮水般涌入脑海。他猛地坐起身，牵动了后背的伤口，不由倒吸一口凉气，但也顾不得许多，急切地看向身旁的玄奘：“师父！您没事吧我…我好像…看到了一些东西…” 玄奘看着他醒来，眼中露出温和的笑意：“阿弥陀佛，为师无妨。你感觉如何地脉反噬可曾平息” 陈默凝神内视，发现识海中的心灯虽然光芒依旧不强，却比之前凝实了不少，灯焰之中，似乎还融入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土黄色光泽，与脚下的大地产生着微弱的共鸣。后背的伤痛依旧，但那侵蚀的邪气似乎被这股新生的力量暂时压制住了。 “师父，我好像…因祸得福，对地脉的感知更强了。”陈默有些不确定地说道，“而且，我‘看’到登仙台下的邪源，它…它好像不仅仅是在抽取力量，更像是在…污染和转化，将地脉灵性和众生愿力，转化为那种冰冷的寂灭之力…” 玄奘闻言，神色更加凝重：“转化…看来那幕后黑手所图，比我们想象的更深。它不仅要力量，更要从根本上扭曲这片土地的法则。” 就在这时，玄奘忽然心有所感，抬头望向庙门之外。陈默也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只见庙门口那积满灰尘的空地上，不知何时，竟悄然生长出了几株嫩绿的幼芽！在这片被邪气笼罩、生机衰败的土地上，这几抹突如其来的新绿，显得如此突兀，又如此充满希望！ 它们正生长在玄奘昨夜于灰尘中所画的那个“卍”字符的边缘。 玄奘走上前，蹲下身，轻轻触摸着那柔嫩的叶片，感受着其中蕴含的、微弱却纯粹的生机，脸上露出了进入车迟国以来，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笑容。 “看来，这片土地，并未完全放弃希望。众生心中之光，地脉深处之灵，仍在挣扎。” 他站起身，看向东方那轮即将喷薄而出的红日，声音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天，快亮了。而我等，也已做好了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