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春日惊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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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宴设在御花园最大的澄瑞亭及周边水榭。 亭台楼阁装点着彩绦宫灯，奇花异草争妍斗艳，百官携家眷依序而坐，衣香鬓影，笑语喧阗，一派盛世华章。 当刘宝儿随父入场时，原本喧闹的场面有了片刻的凝滞。 她并未刻意打扮，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她没有穿太子所赠的那身绯红留仙裙，而是穿了一套碧水青纱裙。 乌发仅用一支素净白玉簪松松绾起，余下青丝如瀑垂落。 然而正是这雅致的青色，衬得她肤光胜雪，眉目如画，那份清丽中带着疏离的气质，与周遭珠光宝气的贵女们截然不同，宛如误入繁华场的空谷幽兰，瞬间攫取了所有人的目光。 尹昊清坐在太子席上，手持酒杯，指尖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他的目光穿越人群，牢牢锁在那抹碧水青的身影上，胸腔里鼓噪着难以言喻的骄傲与悸动。 他的宝儿，如果穿上他给她设计的绯色衣裙，会更加耀眼。 御座之上，尹泰帝威严的目光扫过全场，自然也注意到了那个引人注目的青色身影，以及自己儿子那几乎黏在人家身上的视线。 他眸光微动，想起此女与太子的渊源。 为了不引起太后和皇后针对刘宝儿，尹泰帝一直没有嘉奖刘宝儿对太子的救命之恩。 到如今，太后和皇后还一直以为，太子还在找那个心心念念的“蓝月楹”。 此时，尹泰帝隐隐觉得，太子并没有彻底放弃刘宝儿，毕竟——他看了看刘宝儿出众的样貌和端正挺拔的身姿，倒确有几分特别。 然而，高位之上，并非所有人都带着欣赏。 皇后上官氏端坐着，面上保持着国母的雍容微笑，眼底却是一片冰冷。 她因刘昌龄隐隐有支持尹成绪的倾向，连带着看刘宝儿也极为不顺眼。 而居于尹泰帝身侧的太后，脸色更是淡漠。 她想起年前曾命她三日内抄写百遍经书供奉佛前。 结果这刘宝儿倒是按时交了上来，字迹杂乱，明显是找人捉笔，足见其敷衍！ 如此不敬佛事、不尊懿旨，太后心中早已给她打上了“轻狂无状”的印记。 加之其父立场，太后对刘宝儿的恶感，比皇后更甚。 宴至中巡，丝竹暂歇。 皇后含笑开口，声音温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仪： “今日春光正好，本宫第一次见到刘仆役家的千金。不若今日，就请刘小姐舞一曲，让我等开开眼界，如何”隐有将其与寻常舞姬相较之意。 太后亦淡淡附和：“哀家也听闻了。刘小姐，便一展才艺，为陛下和哀家助兴吧。” 此言一出，席间目光齐刷刷投向刘宝儿。 有好奇，有期待，更有不少贵女掩唇，流露出看好戏的神色—— 谁不知大家闺秀当众起舞，多少有失身份，皇后太后此举，分明是刻意刁难。 刘昌龄眉头紧皱，欲要起身，却被女儿轻轻按住手腕。 刘宝儿神色平静，起身离席，行至御前，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声音清越如玉石相击： “臣女叩谢陛下、太后娘娘、皇后娘娘厚爱。只是小女子自幼身体不好，不能作剧烈运动，怕一舞不好，扫了大家雅兴。” 皇后面露不悦，刚待说话。 刘宝儿故作不知，继续说道：“小女粗通音律，若娘娘不弃，愿抚琴一曲，聊以助兴。” 她不卑不亢，既婉拒了带有贬低意味的跳舞，又给出了合情合理的替代，姿态从容，令人挑不出错处。 尹泰帝看了她一眼，颔首准了：“可。” 皇后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向来不插手自己事的皇帝竟然会出手帮助刘宝儿，看来还是给刘昌龄面子。 内侍抬上琴案与古琴。 刘宝儿端坐于琴前，纤指轻抚琴弦，略一凝神，便拨动了第一个音符。 初时琴音淙淙，如春日融雪，溪流潺潺，带着几分清冷与孤高。 渐渐地，音律转急，仿佛山风过涧，松涛阵阵，其间又夹杂着鸟鸣啾啾，生机盎然。 她的琴技并非一味追求繁复技巧，更重在意境营造，音随意转，将一幅春日山居的闲适与灵动描绘得栩栩如生。 琴音时而高亢如鹤唳九天，时而低回如情人絮语，勾人心魄。 满座皆静，唯有琴声流淌。方才那些等着看笑话的贵女们，也不由自主地被琴声吸引，面露惊叹。 尹昊清痴痴地望着那抚琴的身影，耳中是今日清越空灵的琴音，脑海中浮现的却是昨夜烛光下她那刚柔并济、惊才绝艳的剑舞。 琴心剑胆，竟在她身上完美交融。 他心中的爱意如潮水般汹涌，几乎要冲破理智的堤坝，只想将她拥入怀中，告诉全世界她的美好。 一曲终了，余音绕梁。片刻寂静后，席间爆发出由衷的赞叹。 “妙哉！此曲只应天上有！”有精通音律的老臣抚掌称赞。 尹泰帝眼中也掠过一丝真正的欣赏，微微颔首。 刘宝儿起身再次行礼，准备退回座位。 然而，就在她经过太子席前时，一直紧盯着她、眼神炽热得几乎要燃烧起来的尹昊清，下意识地站起身，似乎想与她说话。 刘宝儿心中警铃大作！ 这傻子，莫不是要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失态！ 电光火石间，她脚步微顿，侧首看向尹昊清，原本平静的脸上瞬间覆上一层寒霜，声音不大，却足以让附近几席的人听清： “太子殿下还请自重，臣女虽身份低微，却也不是可供殿下随意折辱的人。殿下有什么品评的话，还是不要说出来比较好。” 她的声音清冷，带着明显的疏离与不悦，甚至有一丝被冒犯的屈辱。 刹那间，满场皆静！ 所有人的目光在太子与刘宝儿之间来回逡巡，空气仿佛凝固了。 谁不知道太子往日荒唐，被这般当众下面子，岂能善罢甘休 刘昌龄若有所思地看了太子一眼。这厮前一阵又是情诗，又是爬墙头。 最近终于消停了，不是又要找什么麻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