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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谢举人，几十年的人参同样可以吊命的，虽然是亲姐妹，你也不能当蚂蝗吧。” 人群中能辨别是非的人已经开始为苏荷说话。 纷纷猜测家中是否没钱了，又养了副骄奢的习性，这才想着上门求借。 是借是拿还不可知呢，毕竟谁家没那些个破烂事儿了，大家心里都门清儿的。 苏荷连忙搭着路人的话说：“是啊，更何况我与宝萱非亲姐妹，那是继妹，我二伯都能拿出那么多钱接济你们，你怎么还管我借啊” 苏荷垂着眼眸，捏起手帕的一角，三言两语说了在上阳村过的什么日子，以及自从继母嫁过来后，亲爹又是如何偏心。 “啧啧，原来不是亲姐妹，那有什么姐妹之情可言的。” “谢老爷，有多大能耐就办多大的事儿，没有吃人参的命儿，咱就啃啃白萝卜。” “少惦记别人家的钱。” 看热闹的人最爱听这些家长里短，想不到贵门夫人还有这样的过去。 苏荷瞬间成了弱势的一方。 谢承钰眼见众人已经不偏向他，便咬了咬牙，重新跪下，头重重地磕在地上。 一下两下三下，直到渗出血丝。 “求姨姐出手，再救一次。” 短短两盏茶的时间，人群里的风向是变了又变。 就说谢承钰卖惨有一套了，这苏荷是真不好接招了，总不能也跪下和他对磕吧，可不能委屈了自己。 谢承钰还在那里磕着，苏荷正想开口妥协，沈泽将一张一百两的银票递在他的面前。 他拿着银票欣喜抬头，感谢的话还没说出口，伴随而来的是另一张借条和空青递过来的印泥。 “快按了手印，回家救妻吧，别耽搁了，人命关天。” 谢承钰却犹豫了，他只想口头借，并不是真的想背负那么多债务。 苏荷也随着夫君一同催促：“你快点啊，说借又犹豫，你该不会是想有借无还吧。” 她走到身前去，压低声音：“你可是举人老爷哦，为了你的前途，好好想想。” 谢承钰瞪大眼睛看着她，拿着银票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一想起宝萱还在家中等着人参续命，他没再言语，只按下手印，对着沈泽躬身道谢：“多谢姐夫救命。” 苏荷听得直皱眉头。 谢承钰转身离去，去了榆临最大药行买了人参。 等他匆匆赶回小院时，屋内的惨叫声此起彼伏，苏仲远在院内一口接一口的抽着旱烟。 见女婿归来，夫妻二人齐齐起身：“ 怎么样借到了吗” 他拿出怀里的红布，里面裹着刚买的人参：“借了，一百两，还写了借条。” 季桂兰拔高音量：“什么还有借条这死丫头，真是半点便宜都讨不到她的。” 谢承钰沉声道：“是沈泽出来借的。” 一听是沈泽出面借的，夫妻俩双双沉默。 “啊！疼啊！” 屋内又传来一声嘶吼，谢承钰有些着急：“这都生了快两个时辰了，怎么还生不出来。” 两个时辰的哀嚎早已经磨去夫妻二人的耐心，季桂兰只当苏宝萱是头胎，便安慰着。“宝萱是头胎，时辰长些是正常的。” “啊！夫君！” 苏宝萱的声音从屋内传来，听见声音的谢承钰心急如焚，也顾不上什么产婆说的晦气，直接冲进门。 产婆见他闯了进来，连忙厉声斥责：“谢老爷进来干什么快把门关上，免得产妇着了凉。” 谢承钰连忙关上门，残烛摇曳的光影里，屋内的血腥味混着汗水的黏腻弥漫开来。 苏宝萱躺在床上，身下的被褥已被染的血红，一头秀发早已经被汗水浸透。 她抬眼看着自己的相公，额头上还有血迹和红肿。 屋外爹娘商议的内容她没有宫缩时是听到了的，母亲接着她生产，去找苏荷讨要钱财。说的是她的救命钱，实际上也要不了一百两，不过是借着由头讨钱来给苏辑安备着而已。 “夫君，是我对不住你。” 苏宝萱忍不住心疼。 谢承钰紧握她的手摇头，“娘子说的是什么，我无事的，是我的错，让你跟着我吃苦来，都是我无用。” “使劲啊夫人！再加把劲，孩子头露尖了！” 产婆抹着冷汗，粗糙的手掌按在她隆起的小腹，语气带着急促又带着颤音。 她从业二十多年，这般难产的情形也见过不少，此刻产妇的脸色苍白，气息减弱，她咽了口唾沫：“不好！夫人气虚脱力了，再这样下去怕是要一尸两命！” “什么”谢承钰瞬间腿软，吓得踉跄倒地。 守在外面的季桂兰听到动静，这才开始着急起来。 “快！给夫人备的人参呢切一片让夫人含在舌底，再去熬碗人参汤，切片熬一碗浓浓的参汤来，必须快！这参汤能吊住夫人的元气，再晚可来不及了！” 谢承钰瞳孔骤缩，没有迟疑，连忙顺着桌子爬起来，转身往外跑去，顺便唤着季桂兰：“岳母，你快进来陪着宝萱，我去给宝萱熬参汤。” 季桂兰着急忙慌的进去，回头跟谢承钰叮嘱：“你快点！” 谢承钰双腿发颤，磕磕绊绊的去小灶上熬参汤。 “要浓，要浓！” 他一边自顾自的呢喃，一边忙活着手上的事，突然像是想到什么似的，切参的手停在半空中，直到小灶上的水已经开了他才回过神。 他盯着灶上的水出神，直到外面传来的大声呼喊：“谢承钰！你快些，宝萱快撑不住了！” 谢承钰着急忙慌的将手中的参片丢进小灶的砂锅中，立马拿起汤勺盛出来。 一碗清水般的参汤拿在手中，避着烛光来到产房。 此时的苏宝萱已经没了生气，只有微微起伏的胸口才能看出她还活着。 谢承钰颤抖着嘴唇开口：“娘子，参汤来了，我喂你。” 他扶起苏宝萱，吹凉后小口小口地往她的嘴里送去。 苏宝萱睁眼，见夫君眼眶通红，她想抬手摸摸他，却没有半分力气。 她自知今夜是撑不下去了，这参汤一点都没味儿了，村里老人说，人将死之际，五感会慢慢消失，看来他们说的都是真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