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8章 离开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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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并没有急于深入废墟，而是选择了一个制高点，俯瞰整个灾后现场。他的大脑飞速运转，手上的笔就没有停下，像一台精密计算机，综合着视野内的燃烧范围、地表灼烧程度、残留储油罐的变形状态以及大气扩散模型。 “不对……”他喃喃自语，眉头紧锁，“六万桶石油的集中爆燃，产生的热辐射，足以让更远处的植被碳化，金属结构的熔毁程度应该产生融化…………这个燃烧范围、残留物的分布厚度……还有对周边建筑的冲击痕迹……不对，这能量等级对不上。” 这时，一名调查组成员气喘吁吁地跑上山坡：“藤井先生，您怎么在这里什么不对” 藤井树魁没有回头，目光依旧锁定废墟，语气凝重：“我初步估算，此次火灾实际燃烧的石油储量，大约在八千桶至一万三千桶之间。这个数量，远低于账面上的六万桶。” 当天晚上，关东州厅调查处会议室内，气氛异常压抑。 藤井树魁站在大幅现场平面图前，向在座的军官和特务头目陈述了他的专业判断： “诸位，根据对燃烧残留物、热影响分布、储油罐群整体毁损形态的综合分析，并结合气象数据，我们得出的结论是：满洲石油仓库火灾，实际损失的石油量，上限不超过一万三千桶。这与仓库登记的六万桶库存，存在近五万桶的巨大缺口。”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这意味着，在火灾发生前，或者说，这场大火本身，可能就是为了掩盖一个更大的阴谋，巨量战略物资的失踪！ 参加战场调查的特高课高级课长脸色铁青，他将一份份文件放在桌上： “结合近期，我市朝鲜兴亚银行、正金银行、正隆银行、满洲中央银行的金库神秘失窃，以及更早期的新京银行的惊天劫案，所有线索都指向了同一种不可思议的、近乎‘幽灵’般的作案手法。” 他停顿了一下，环视众人，声音冰冷地抛出了最终的推论： “而现在，这种手法再次出现，目标换成了关乎帝国战争命脉的石油！能够策划并执行如此胆大包天、手段诡谲系列行动的人，根据我们目前掌握的所有情报交叉对比，所有的证据链，都明确指向同一个人……” 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了那个让关东军高层又恨又怕的名字： “抗联第八军军长，李文远！” 大连警察署长上村八藏大佐一拳砸在桌面上，对着手下各级指挥官、特务头子咆哮： “八嘎呀路！李文远！这个破坏份子，必须消灭！我已经向大连独立守备队、大连宪兵队、关东州警察厅申请了最高级别的支援令！从即刻起，各地警察署、‘白片’密探、各大工厂防谍委员会、关东州劳工协会全部动员起来！展开地毯式搜索！每一间屋子，每一个码头，每一节火车车厢都不能放过！这次，我一定要找到李文远，把他碎尸万段！” “哈依！”满屋的鬼子军官齐刷刷起立，低头领命，杀气腾腾，誓要将关东州翻个底朝天。 与此同时，身处风暴中心的李文远，却在危险中保持着冷静，并行不悖地推进着多项计划。 他利用“张宝金”的身份和父亲张本政的名义，吩咐秘书：“以家父的名义，紧急召集华商公议会所有核心成员，特别是刘雨田、邵尚俭、池子祥这几个铁杆汉奸！就说是为了成立‘大连港护港队’，商讨人员组织和经费安排，事关重大，请他们务必于后天晚上九点在张家大宅准时赴宴！” 他要将这些为虎作伥、臭名昭着的汉奸头子一锅烩，也在鬼子心脏地带制造巨大混乱。 白天，他以“张宝金”的脸安然待在张家大宅，足不出户。在外界看来，这位三少爷或许是被父亲的“病情”和公司事务困住了。而实际上，他利用这一天时间，在张家大宅的房间内亲手制作了大量的炸药包和简易定时炸弹。公司打来的催款电话一概不接，此刻，没有什么比准备这场“鸿门宴”和后续撤离更重要。 晚上，他再次乔装，潜入美最时洋行见到尤里。尤里告知了他时间：“明晚12点，有一列货运火车前往哈尔滨。装成搬运工，火车站有我们的人，会带你们进入指定的棚车。合作多次，绝对可靠。” “有什么暗号或者暗语”李文远追问。 “你们从火车站的货场进去，把擦汗的汗巾别在腰左边，自然会有人指挥你们搬什么货。记住，上了火车就不要下来。”尤里交代着接头方式。 李文远没有立刻答应，他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不对劲儿，继续深究：“你以前那些‘兄弟们’（指之前撤离的技术人员），也是用这种方法走的吗” “当然不是！”尤里下意识地反驳，“他们是外国人，当搬运工不觉得很奇怪吗” 李文远继续追问：“那我们为什么要用这种有风险的方式”越是紧要关头，越要谨慎！ 尤里支支吾吾着：“他们是……相信我一定能保证你们出去！” 气氛瞬间紧张起来。 李文远猛地掏出手枪，“啪”地拍在桌上，语气冰冷：“那你准备跟我说实话吗” 尤里看着黑洞洞的枪口和李文远毫无感情的眼神，冷汗下来了：“别这样，李……我答应过我的战友，绝对不能说出来……” 李文远手指缓缓扣上扳机，眼神越来越冷：“那就不好意思了，尤里我不能拿我兄弟的命冒险” 尤里看出来李文远不是开玩笑：“好吧！我说！还有一条路，是通过德国领事馆，有几个人是伪装成外交信使，利用外交邮袋的豁免权离开的。但大部分人，是我花钱为他们办理了德国身份，以德国侨民的名义合法撤离的！” 李文远：“为什么不能给我们也办理德国身份” 尤里几乎要哭出来：“上帝啊！李，你看看你的脸！标准的东方面孔！我怎么把你和二十多个东方人说成是日耳曼人那根本没人会信！所以我才选了这条从沙俄时代就建立、与满铁关系密切的秘密偷渡渠道！我真的没有害你们的意思！” 听到这里，李文远脸上的冰霜瞬间融化，换上了和煦的笑容，他收起枪，掏出一千美金塞给惊魂未定的尤里。 李文远拍拍尤里的肩膀：“想不到你这么够意思，舍得给兄弟们办德国身份。现在，我可以完全信任你了。刚才得罪了，兄弟，让你受惊了。明晚十二点，火车站货场，我们准时到。” “虽然你是个混蛋，但是你是个有钱的混蛋。”尤里拿着钱说道。 “想不想跟我这个有钱的混蛋继续合作”李文远说道 “钱是王八蛋，我喜欢王八蛋，就像你一样，够混蛋但是不像鬼子，也不像我们那里的人，道貌岸然伪君子。”尤里说道。 “那我就当你同意了，你可以和德国人或者苏联人说，可以用他们的枪支弹药，火炮，坦克甚至退伍军人跟我交换盘尼西林，我这人不挑，谈好了我还是会以美元为结算方式，给你5个点作为佣金。”李文远继续画出大饼。 “不用给我许下这么大的承诺，李……我知道你是害怕我去举报你，虽然我现在有点不喜欢你的处事方式，但是我还是欣赏你对战友的态度，如果我当年身边有你这样的战友，说不定我也不会从苏联逃亡到关东州，这个交易我会尽力促成的。”尤里对着李文远坦诚的说道。 “好，合作愉快。”李文远和尤里握握手后分开了。 李文远回味着这个苏联军火贩子最后坦诚的话语。尤里虽然称他为“混蛋”，但那句“欣赏你对战友的态度”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羡慕与真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