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3章 净土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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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仙台的崩塌，并非一蹴而就的轰然巨响，而是一种缓慢而坚定的倾颓。失去了三位国师法力的维系，更失去了那深植于地脉核心的邪异意志作为支撑，这座耗费了二十年心血、凝聚了无数僧侣血泪与生灵精气的庞然巨物，如同被抽去了脊梁的怪兽，发出了持续而沉闷的呻吟。 巨大的裂缝如同黑色的闪电，自基座向上蔓延，撕裂了那些刻画着扭曲符文的巨石。曾经散发出不祥幽光的纹路此刻黯淡无光，如同干涸的血迹。一块块重达千斤的巨石开始松动、滚落，砸起漫天烟尘，发出隆隆的闷响，仿佛是大地下沉痛的叹息。 没有欢呼，没有雀跃。在场的所有人，无论是刚刚获得自由的僧侣，还是惊魂未定的百姓，亦或是那些茫然无措的官兵，都只是静静地、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心情，注视着这座象征着二十年压抑与苦难的邪台，走向它命定的终结。 烟尘弥漫，遮蔽了部分视线，却也仿佛在涤荡着过往的污浊。阳光透过尘埃，形成一道道朦胧的光柱，给这破败的景象增添了几分悲壮与神圣。 玄奘立于原地，僧袍在微风中轻轻拂动。他面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却如同雨后的天空，清澈而深远。他并未因邪台的崩塌而放松，反而将心神更加沉凝，通过脚下的大地，细细感应着地脉的变化。 他能“听”到，那被长久压制、近乎枯竭的地脉灵性，在邪台根基动摇的此刻，终于发出了一丝微弱却真实的“呼吸”。如同久病之人，吐出了一口淤积的浊气。缠绕在地脉之上的灰黑色邪气，虽然依旧盘踞，却失去了源头，正以一种缓慢的速度开始消散、稀释。 “陈默。”玄奘轻声呼唤。 一直紧张关注着师父和地脉情况的陈默立刻上前：“弟子在。” “邪台虽倾，邪源未净。地脉受损严重，需以温和之力徐徐引导，助其恢复生机。”玄奘看向陈默，目光中带着期许，“你身负土地缘法，又与地脉有此共鸣，引导僧众，诵经祈福，以纯净愿力洗涤地脉，安抚亡灵之事，便交由你了。” 陈默心中一凛，感受到肩头沉甸甸的责任，郑重合十：“弟子领命，定当竭尽所能。” 他立刻转身，走向那些聚集在一起、仍有些不知所措的获救僧侣。这些僧人大多形容枯槁，眼神却因为重获自由而重新燃起了光亮。陈默并未多言，只是以身作则，寻了一处相对干净的空地，盘膝坐下，双手结印，识海中那盏琉璃心灯缓缓亮起，散发出温和纯净的气息。 他并未强行催动法力，而是将自身沉浸在与脚下大地、与周围生灵的共鸣之中，开始低声诵念《地藏菩萨本愿经》。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如同涓涓细流，润物无声。 起初，只有寥寥数位老僧跟随。但很快，越来越多的僧人被这平和而坚定的诵经声感染，自发地围坐过来，加入了诵经的行列。起初还有些杂乱的诵经声，渐渐变得整齐、洪亮，汇聚成一股蕴含着解脱、感恩与慈悲愿力的声浪，如同温暖的潮汐，向着四面八方扩散开来，渗入脚下的土地，渗入那受损的地脉，也渗入每一个在场者的心中。 许多百姓受到感染，也自发地双手合十，默默祈祷。就连一些原本冷漠的官兵，神色也渐渐缓和下来。 孙悟空看着这一幕，挠了挠脸，没有打扰。他扛着金箍棒，纵身跃上一块尚未完全崩塌的巨大台基，火眼金睛如同探照灯般，警惕地扫视着四周，尤其是那崩塌的登仙台深处，防备着可能出现的任何残余邪祟或者意外。 羊力大仙瘫坐在不远处，失魂落魄。鹿力大仙依旧昏迷不醒。他们曾经的权势与威严，随着登仙台的崩塌和虎力大仙的湮灭，已然烟消云散。几名胆大的官兵在请示了上级后，上前将他们看守起来，却并未苛待，毕竟如何处置，还需陛下和…那位神通广大的圣僧定夺。 车迟国王在内侍的搀扶下，战战兢兢地走上前来，对着玄奘深深一揖，声音颤抖：“圣…圣僧…多谢圣僧救我车迟国于水火…此前寡人受妖道蒙蔽，苛待佛门，罪孽深重…还望圣僧慈悲，指点迷津…” 玄奘转身，单手立掌还礼，声音平和：“陛下请起。世间众生，皆有迷时。迷途知返，善莫大焉。如今妖邪已除，望陛下自此亲贤臣，远小人，善待僧俗，安抚百姓，使车迟国重归清明。佛法广大，不度无缘之人。陛下若有心，可重整境内佛寺，延请高僧，宣讲正法，使佛法甘露，滋润民心，则国家幸甚，百姓幸甚。” 国王连连称是，心中一块大石仿佛落地，同时又感到无比惭愧。 就在这时，那持续崩塌的登仙台核心处，异变再起！ 并非邪气反扑，而是随着最后几块核心巨石的滚落，露出了一个深不见底的幽暗洞穴！洞穴之中，并非预想中的邪气森森，反而涌出了一股极其精纯、却带着沉重哀伤气息的…大地灵脉本源！ 这灵脉本源被强行抽取、污染了二十年，此刻束缚尽去，如同决堤的洪流般涌出，却因为长期的损耗与污染，显得躁动不安，充满了悲怆与怨念，若不加以引导，恐会化作灵气风暴，反伤此地！ 玄奘神色一凝，正要有所动作。 一直闭目诵经、引导愿力的陈默，却猛地睁开了眼睛！他身下的土地发出微弱的共鸣，识海中的琉璃心灯光芒大放！他福至心灵，无需玄奘指点，便自然而然地将自身心神与那涌出的、躁动的地脉本源连接在一起！ 他感受到了大地的痛苦，那被撕裂、被榨取的二十年创伤；也感受到了那本源深处，一丝微弱却不肯泯灭的、对生机与安宁的渴望。 陈默不再仅仅诵经，而是将自身那融合了土地权柄与琉璃心灯之力的意念，化作最温柔的抚慰，如同母亲安抚受伤的孩童，缓缓注入那躁动的灵脉本源之中。 “安住…如大地…” “承载…亦净化…” “过往已矣…新生可期…” 他低声吟诵着，并非固定的经文，而是发自本心的感悟与祈愿。 奇迹发生了。 在那蕴含着慈悲与理解的意念引导下，那原本躁动不安、充满悲怆的地脉灵脉，竟渐渐平息下来！浑浊的本源开始变得清澈，哀伤的气息被愿力中和、转化，化作更加醇厚、平和的生机之力，不再狂暴外泄，而是如同温顺的溪流，缓缓流淌出来，滋养着周围干裂的土地。 只见以陈默为中心，他身下的地面，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出了嫩绿的青草，甚至有几朵不知名的野花悄然绽放！这片被邪气浸染、生机近乎断绝的土地，竟在如此短的时间内，重现了一丝生机！ 这一幕，比之前任何神通斗法都更让人感到震撼与感动。那是生命本身的力量，是慈悲与愿力创造的奇迹！ 玄奘看着这一幕，眼中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孙悟空也从台基上跳下，抱着胳膊，啧啧称奇。 诵经的僧侣们声音更加虔诚洪亮，百姓们纷纷跪拜，口中称颂佛法无边。 羊力大仙呆呆地看着那片新生的绿意，看着陈默那与大地融为一体的身影，又看了看自己那双曾引以为傲、如今却沾满污秽的手，浑浊的眼中，终于流下了两行混杂着悔恨与解脱的泪水。 崩塌仍在继续，烟尘依旧弥漫。 但在这破败与新生交织的景象中，一种新的秩序，一种新的希望，正在这片饱经磨难的土地上，悄然生根发芽。 车迟国的天，真的变了。
